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豎子焉敢論聖道

「咚!」

「咚!」

「咚……」

肅穆的宮鼓聲響起,大明宮門大開。

今日大朝會,並非原定的月初十五和月末的三次朝會。

而是太后國喪之後的第一次大朝會。

太上皇國喪,服喪三年,實服二十七月。

因朝廷有政務,故以日代月,服喪二十七日。

百日內,官員禁酒宴、婚嫁。

原本皇太后亦當遵循此例,不過因為皇太后賢明慈聖,不忍以己喪停朝事,特留遺旨,停靈三日即可,不可虛耗國體。

皇帝仁孝,雖心中萬分悲痛,還是願以萬民社稷為重,遵從聖母皇太后懿旨。

因此,停朝三日後,朝野除喪。

……

今日大朝會,原本是對隆正帝的這一「孝心」進行口誅筆伐的。

因為這「孝心」實在太感人了。

號稱以孝治天下的百官心裡都有句MMP不吐不快。

可是,今日眾人的注意力,卻全部挪移開了,沒人再關注以孝治天下……

「聖上臨朝!」

蘇培盛尖銳高昂的聲音,傳諸光明殿內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行大禮參拜,山呼萬歲。

「平身。」

隆正帝陰沉的聲音傳來。

禮畢。

眾文武剛一起身,內閣次輔楊順便挺身而出,聲如洪鐘道:「陛下,臣有本要……」

話沒說完,就看到一道身影站於其前。

不是張廷玉,又是何人?

楊順話音剛一滯,便聽到張廷玉溫潤中正的聲音趁勢響起:「陛下,今日議事有三:

其一,江南諸省士紳再次聯名上奏,彈劾商賈傷農一事。

其二,秋闈大考一事。

其三,百官彈劾寧國侯賈環昨夜肆意妄為,拿問翰林學士周雨時,工部右侍郎柳闊如,大理寺少卿崔淺一行十四名朝廷官員,及劉勝際等六名商賈一事。」

每日里呈遞到內閣的摺子文書不計其數,想要發言的官員更是數不勝數。

若沒有規矩,朝會上豈不亂成一團?

所以,每次大朝會,都會有元輔選出最重要的議事,提前告知皇帝和百官。

再由百官就這些事,與皇帝相商。

縱然極多是走過場,可一定要按規矩行事。

楊順今日便觸犯了規矩,沒想到,平日里的老好人張衡臣,竟連一點體面都沒給他留,當場截斷了他的上奏,將他晾在了那。

偏生,張廷玉並非阻絕百官上奏彈劾賈環,還將其列為今日議事之列。

如此一來,他連發作都沒法發作。

看著隆正帝對張廷玉微微頷首,然後刀子一樣的眼眸掃過來時,饒是楊順心志堅韌,也不禁有些心寒。

如今的隆正帝,威勢之隆,愈發如神明。

神威如獄。

楊順眼眸中瞳孔微微一縮,然後躬身請罪:「請陛下治臣失禮之罪。」

隆正帝靜默了短暫片刻後,在氣氛幾乎凝固時,方緩緩道:「退下吧。」

楊順忍住發酸的腰,謝過不罪之恩後,緩緩退下。

既然張廷玉已經定好了規矩,旁人便只能按順序行事。

有御史出列,奏道:「陛下,江南士紳再次上書呈奏,江南商事大興,逼壓農事。

如今,肥沃江南良田,竟已有三成漸漸荒廢。

百姓多被招進工廠作坊去做工,農忙時節,地主居然招不到人手務農。

士農工商,農為二位,商為末位。

為農不穩,農為國本!

江南數萬士紳懇請朝廷行抑商興農之策,否則國本動搖。」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紛紛以為然,相互附和起來。

當然,也有大臣不以為然,以戶部尚書陳西樵為首。

陳西樵道:「臣以為此言謬矣。

江南良田,多握於士紳之手。

士紳多豁免徭役稅負,荒年天災之時,不僅不開倉賣糧,反而囤積糧食,抬高糧價,壓低地價,趁機兼并。

甚至要挾朝廷官府!

三年前江南水災時,便可見一般。」

陳西樵出身貧寒,受過士紳壓迫之苦,是朝廷里少有的士紳「叛徒」。

此言一出,即刻有人反對道:「縱然有一二黑心士紳,但絕大多數士紳,都是好的。

畢竟都是讀聖賢書,詩禮傳家之族,豈能為富不仁?

陳尚書不能因為出身貧寒,就與士紳為敵。」

陳西樵聞言哂然,根本不屑回擊人身攻擊,對隆正帝一揖道:「陛下,雖然江南土地多有荒置,可地價卻始終居高不下。

若是地價下降,總會有百姓添置細種。

所以臣以為,還不到要緊時候。

再者,即使江南良田暫時閑置,可朝廷非但無缺糧之憂,反而因為黑遼今秋再度大豐,不僅供應關中,連都中常平倉都已堆滿存糧。

故此,臣以為抑商興農之事,實屬不必。

因為商業大興,商稅大增之故,今年戶部稅銀,較去年再漲三成!

朝廷再無缺銀之憂,臣為陛下賀!」

戶部一脈相干的大臣,紛紛躬身附和,喜道:「臣為陛下賀!」

隆正帝臉上的冰山總算劃開了些,細眸瞥了眼武勛首列那個身著鬥牛公服的年輕身影,見他裝模作樣的站在那神遊天外,輕輕哼了聲後,方道:「皆賴諸卿勤勉之功,平身吧。」

難得一次嘉獎,讓戶部官員無不欣喜確然。

見隆正帝都表態了,這個議題算是終結了。

主要是,大佬們大都沒出面,他們都等著大頭。

第二個議題,是請隆正帝點出今年秋闈大試主考官。

定下了主考官,今年科舉士子便皆為其弟子。

這是一個極重要的位置。

基本上,歷任內閣入閣前,都會有一次機會主考秋闈。

算是豐其羽翼。

隆正帝想了想後,圈了陳西樵。

如此,也算是簡在帝心了。

陳西樵大禮拜謝後,隆正帝叮囑了幾句後,第二項議題也算完結了。

終於等到了第三項……

楊順這次勢不可擋的出列,高聲道:「陛下,昨夜寧國侯賈環,帶人私自闖入翰林學士周雨時,工部右侍郎柳闊如,大理寺少卿崔淺一行十四名朝廷官員家中,不經廷推,不經議罪,就私自捉拿。

此等毀滅朝廷法理,蔑視朝綱,跋扈妄為之行,其罪當誅!!

若不嚴懲,朝廷綱常何在?!」

滿朝大臣,大半出列,躬身附議道:「臣等附議,若不嚴懲,朝廷綱常無存!」

這等聲勢,讓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隆正帝深深看了眼為首的楊順一眼,細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楊順,是一步一個腳印,從玄元朝熬到今日這個地位。

在地方治政清明,不腐不貪,為官有方。

到中央,亦是勤勉能為,忠心朝政。

只是,他太在乎儒家的道統了。

見不得賈環,踐踏儒家官員的尊嚴。

卻看不到,那些官員本身的問題。

只能嘆息官無完官吧……

心中惋惜罷,隆正帝目光落在賈環身上,沉聲道:「賈環,滿朝大臣皆言你當殺,你有何話可說?」

賈環出列,道:「陛下,臣不過依法而行……」

「胡說八道!!」

楊順一身正氣,厲聲斥道:「你依何法而行?什麼法,能讓你不經朝廷推論,就捉拿翰林學士此等重臣?」

賈環淡淡道:「楊大人,國法面前,人人平等。

王子犯法,亦與庶民同罪。

周雨時犯了法,怎地,本侯拿他不得?」

楊順冷笑一聲,道:「王法面前,自然人人同論。可周學士到底有罪沒罪,卻不是你能定論的。

武勛不得干政,你也能定一大學士之罪?!」

賈環漠然道:「本侯奉皇命,執掌商稅監軍司,非政事,乃武事。」

其他人都受不得此等胡言亂語了,陳西樵都站出來,乾咳了聲道:「寧侯,商稅乃政事。」

賈環道:「我知道,可抗拒繳稅,便是武事了。

稅乃國本,無稅,則國朝不行,打仗也沒軍糧。

不是武事是什麼?」

隆正帝面無表情道:「說正事……」

賈環心裡問候了他娘親一聲,肅穆道:「商稅法三年前頒布時,便定下了規矩。

若是勛貴和內務府官員抗拒繳稅,必嚴懲不貸。

勛貴除爵問罪,內務府官員革職拿問。

這商稅法,當時諸位大人都通過了吧?

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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