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查出來什麼頭緒沒有?宮裡是你中車府的地盤兒,你要是查不出來,日子怕要難過了。」
賈環與蘇培盛在宮中匆匆走著,嘴裡倒是不閑。
蘇培盛一臉苦瓜瓤子,搖頭嘆息道:「寧侯啊,真真是……
查了無數遍,誰能想到,會是皇后身邊的近身昭容出了問題?
也是多少年的老人了……
而且,至今都查不出,太后是怎麼薨的。」
賈環聞言,面色變了變,道:「查不出……皇后身邊的人?那皇后現在……」
蘇培盛嘆息一聲,搖頭道:「這個老奴不敢多說,寧侯……若是有機會,幫娘娘說句話吧。這回陛下怕是要……」
賈環面色凝重道:「還是要先查出太后到底是怎麼去的,老蘇,陛下的飲食茶水,你要上一萬個心,如果陛下出了點岔……」
話沒說完,賈環就住了口。
看著慈寧宮正門口,正靜靜看著他的那個年輕人,眼睛眯起。
「賈環,好久不見。」
陽光下,贏歷的面色蒼白若雪。
但是一雙細眸,卻猶如深淵死海,漆黑無瀾。
好似……死神的凝視。
以賈環的底氣和膽魄,被他注視著,都忍不住心裡發寒。
贏歷身上,再也見不到一絲矜驕之氣了。
賈環看著贏歷,緩緩抱拳禮道:「見過四殿下。」
聽聞賈環的稱呼,贏歷眼眸中,瞳孔微微一縮,似幽靈般笑了聲:「呵。」
看向賈環的眼睛,愈發漆黑清寒。
不過,見到賈環面色淡漠的看著他,沒有絲毫避諱禮讓的意思,贏歷緩緩點點頭後,在十數黑冰台衛士和中車府內侍裝扮的黃門「護送」下,轉身進了慈寧宮。
賈環臉色陰沉,對蘇培盛道:「皇帝讓我來,就是因為他?」
蘇培盛乾笑了兩聲,道:「寧侯莫怪,陛下到底是長輩,不好親自對他。
這位算計又太過,再加上宗室里一群往日里不敢冒頭的老郡王,老國公今日都出錯葯般跳出來為這位鳴不平。
陛下雖不懼,但也頭疼棘手的緊。
人言可畏啊!
也是實在沒法子,只好想到用滾刀肉對滾……
咳咳,只好請寧侯來相助。」
賈環狠狠瞪了眼蘇培盛的菊花老臉,恨不得一拳砸扁,卻又不好和這老貨計較太多,大步入內……
「太后,皇祖母,孫兒……來遲了……」
壽萱椿永殿內,在無數人的注視中,已經太長時間沒有露面的贏歷,面色蒼白,身形消瘦,口中輕聲念道。
一步步蹣跚前行,路過了大內侍衛,路過了宗室諸鎮國將軍、輔國公、鎮國公、郡王、親王,路過了,隆正帝。
這一對天家父子間,卻沒有任何互動。
贏歷停也未停腳步,面色形形色色的眼神,也都不理會,恍若未覺……
一步步走至鳳榻邊,跪地,伏首,無聲的顫抖著肩頭,痛哭……
看到這一幕,宗室諸王和許多鎮國公輔國公,不知是不是被之感染,想起了當年的太上皇,也紛紛低聲啜泣起來。
他們若是放聲大哭,隆正帝心裡或許還好受些。
可看著他們這般作態,真真讓隆正帝怒的眼冒金星。
難道他就暴戾至斯,打壓他們,連哭都不讓他們哭嗎?
再看著贏歷的情形,隆正帝更是額頭青筋暴露,眸光如刀。
這個孽子!
他怎麼敢?!
真當朕,不敢殺子嗎?
用膝蓋去想,也能想到,太后忽然暴斃,與這個畜生脫不開干係!
正當慈寧宮內氣氛愈發凄慌,也愈發森寒時,忽地,從門口傳來一道極不合氣氛的號喪聲,聲如洪鐘:
「太后哇!!前兒杏兒來給您老人家請安,還說您老鳳體安康,能活過一百,您老人家怎麼就忽然去了啊!
臣聞噩耗,真真是……痛不欲生啊!」
眾人被唬了一跳,紛紛側目看去,就見一道身影踉踉蹌蹌,橫衝直撞而來。
哭一路,喊一路,悲傷欲絕。
壓的一眾王公皇族,無不抽起嘴角。
幾個上了年紀的宗室,顫巍巍的伸出手,指著此人一路絕塵的背影,都不知該罵什麼……
此人,不是眾人眼中的攪屎棍賈環,又是哪個?
說來賈環也是沒法子,既然和隆正帝站一隊,是利益共同體。
這會兒遇到這些屁事,他想撒手不管都不行。
既然擺不脫,索性不矯情。
對方不是不要臉氣人嗎?
說實話,論起不要臉來,賈環還真沒輸過誰!
「砰!」
好巧不巧,賈環奔至鳳榻前跪下時,身子一個踉蹌不穩,將一旁猶自還在抖肩膀的贏歷給撞翻到地。
卻恍若不知,跪地嚎啕大哭。
一邊大哭,還一邊嚎叫:「太后哇,陛下前兒才同臣說,臣最忠孝,娘娘千秋節將至,讓臣尋摸些稀奇珍寶,獻給娘娘受用。
誰知道,臣的珍寶還沒尋來,娘娘就……
蒼……天……啊!」
別說一旁被撞的狼狽的贏歷擺不成「泡死」了,就連這邊的隆正帝和贏祥等人,都一個個目瞪口呆。
論不要臉,國朝哪個能出其右?!
「不對!一定不對!太后是被奸人暗害了!」
忽地,賈環一蹦而起,高聲叫嚷道:「前兒還好好的,沒病沒災,怎就會忽然薨了?」
宗室里一個老郡王實在看不過眼了,厲喝道:「豎子慎言!你是何身份,在此靈堂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太后娘娘乃皇后一手照料,你在指責哪個?」
賈環側目大聲叫嚷道:「我是什麼身份重要嗎?重要嗎?
難道我不該給太后她老人家哭喪?
倒是你們,一個個哭的連點子哭聲都沒有,一點孝心也無!
不知道我大秦以孝治天下嗎?
太后娘娘雖然是皇后照顧的,可皇后每日里要統御六宮,照顧陛下。
身為一國之母,身上亦要擔當母儀天下的責任。
怎能如小家子那般,兒媳婦親自服侍舅姑?」
「慈寧宮的宮女,都是皇后的人!」
有人不服辯道。
賈環冷笑一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太上皇尚且無法分清身邊的忠奸,更何況是皇后娘娘?
定是有人收買了慈寧宮的人,暗中暗害了太后娘娘,以達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誰敢遮掩此事,誰就是兇手!!」
粗坯有粗坯的好處,根本不用考慮語言藝術和後果。
直接往直里講,蠻橫無理。
這般直白,不按規矩行事,反而讓一些人吃不住勁,不知該如何反擊了。
因為怎麼說都有錯。
只要一開口,這個狗屎就敢將屎噴你頭上,根本不講道理……
此時不知多少宗室,心裡在問候賈環娘親,憋屈的恨不得錘爛他。
卻也只能在心裡想著。
一旁處,贏歷靜靜看著上躥下跳的賈環,眸光深幽。
倒是隆正帝,心裡痛快了許多。
隆正帝聲音沒有任何色彩的道:「賈環,不要胡說,有宮女說,太后是壽終正寢病故的,還留下了遺旨。」
「不可能!」
賈環聲音比誰都高,大聲道:「前兒杏兒入宮給太火請安,回去對臣說,太后福壽深厚,定能長命百歲。
好好的一個人,哪有什麼病,怎麼會突然沒了?
陛下,這個宮女,有重大嫌疑!」
「呵,那你倒是替朕問問,她為何要說謊,假傳太后遺旨?」
隆正帝心裡對賈環這番蠻幹滿意的不得了。
瞥了眼不吭聲的宗室,心裡又恨的要死。
都他娘的是一群賤皮子,非要被人懟上一陣才老實。
賈環聞言,看向跪在鳳榻邊的那個宮女,大聲道:「原來是周昭容!」
說至此,他看了眼一旁處被人攙扶著的董皇后。
董皇后看向賈環的目光,說不出的感激……
賈環微微頷首後,收回目光,眼神凌厲的看著那個曾經頑笑過,調戲過的昭容,此人看起來也不過三十齣頭,往日里臉上的溫柔謙和之色早已不見,唯有死氣沉沉的木色。
「說,是誰指派你,謀害太后娘娘的?」
賈環大聲喝道。
周昭容眼帘都不抬,道:「寧侯此言何意?奴婢不過一宮女,一直在皇后娘娘身邊當值,怎會謀害太后?」
賈環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道:「真當本侯拿你沒法子?你怕不知,本侯妾室乃苗疆巫女,最善奇術。
只要給你喝一碗葯,保管能讓你把所有事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