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色厲內荏

隆正二十二年秋,九月初九。

神京城外,渭水河畔。

千帆林立。

三年來,隨著大秦銀行取得一日千里的神奇發展,帶動的,是整個大秦的商貿大盛。

尤其是當遠洋商船,從海外運回無數金銀寶石和香料後,無數商人都為之沸騰。

也有無數豪強家族為之眼紅心動。

隨之而來的,就是雨後春筍般的商號。

這些商號,凡是有些實力的,都會往帝國的心臟設立門鋪,爭搶這塊核心市場。

也就造成了渭水河上,商船貨船一日多似一日的局面。

河道雖然寬闊,但架不住行船太多。

而且,銀錢壯人膽。

家裡有銀子,膽氣就足。

在渭水河上,幾乎都見不到相互讓道的情況。

每日里因為無謂的爭強鬥氣或是超行,導致撞翻行船人員落水的事屢見不鮮。

這也是為蘭台寺御史詬病的一個原因,認為商事大盛,導致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朝廷當抑商興農,恢複古風。

只是,這也只能是一句酸話。

當大秦從天家至宗室至勛貴乃至地方上的士紳豪強,都體會到了商事帶來的好處後,這種力量,將再無任何勢力能夠阻擋。

而今日,渭水碼頭上的行船卻都表現的不錯。

這幾年來,大概是頭一回見到河道上有人忙不急的讓道。

一行三艘大船,極霸道的行駛在河道正中。

為首船頭甲板上,百餘披掛齊全的大兵齊齊站立,殺氣騰騰。

一面賈字旗迎風招展。

尋日里,就算外省督撫,大秦八大軍團大將軍回京,也不敢在神京城外,天子腳下這幅做派。

這二三年,被隆正帝調教的欲仙欲死的宗室王公,更不敢在此囂張行事,一個個乖巧懂事。

滿天下數一數,敢這樣做的人,只有一個。

而皇城一連發出十二道金牌,要招本想遠去海外番邦的那人歸京的消息,在耳目靈通之輩耳中,也早就不是新鮮事了。

如今看來,那人果然回來了……

渭水河上,不知多少行船的主人,從客艙中走出來。

仰視著讓千帆避讓,河道中央那三艘靜靜行駛,但偏又霸氣絕倫的大船。

這二三年里,此人在都中長安權利中心銷聲匿跡,幾乎聽不到他任何動靜。

但是,在天下商賈心中,此人的分量,卻是在一日千里的增加。

活活就是一尊劃分天下財富的財神。

從隆正二十年起,大秦銀行將觸角探進各行百業。

大到造船,造車,起房,小到關乎衣食住行,甚至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無所不包。

又憑藉其無與倫比的背景,資產,還有讓人無可競爭的秘方力量,讓天下群商束手無策,潰敗不止。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這個日益龐大的怪物,會壟斷天下所有賺錢商貿時,到了隆正二十一年,情況忽然大變。

大秦銀行麾下,開始不斷讓出市場和技術。

允許曾經控股的作坊,用正常的價格,贖回銀行控制的股份。

也就是說,將曾經兼并的作坊,再還給人家。

雖然大秦銀行這一二年里賺了大錢,日後還會進行分紅。

可也擴大了作坊的規模,改進了原本的技術。

雖然沒人知道那位爺為何會強壓下無數反對意見,做出這個決定。

但這個決定,卻真真造福了無數行業,也救活了無數商號和家族。

到了隆正二十二年,大秦銀行麾下,依舊保持著控股眾多行業商號。

但是,其所控股商號經營的產業,多是極奢侈的行當。

例如精美的絲綢和瓷器,例如貨量極少但價格極高的名茶,還有各式的珍貴藝品,香水成衣等等。

簡而言之,他們只賣最貴的品牌商貨。

卻將其餘份額的市場,全部讓了出來。

有明眼的商人看得出,這才是如今天下商事大盛的緣故所在。

卻也看不明白,那人為何會這般做……

但不管看得懂還是看不懂,天下行商,無人不承那人的情,也無人不對其保持敬意。

這才是今日渭水河道上,千帆避讓,萬人行注目禮的緣由所在。

當然,等眾人目送著這三艘行船駛入了渭水碼頭,心中敬意便退去,咬牙切齒在心裡大罵的不是一兩個。

三年前的場景,再次重演。

那廝忒過霸道,回一次京,就將整個渭水碼頭清空。

十里內,連一艘其餘行船都不許出現。

連宗室王公都沒這麼大的派頭,也不敢這樣做。

偏那位上回這般行事,都要被蘭台寺御史彈劾成篩子了,如今行事竟還是這般霸道。

……

大福船上的親兵搭好甲板通道後,就迅速下船,布防周圍。

之後,就是一連串的八寶簪纓馬車流水般下船。

並不停留片刻,便由榮國府早就候在這的管家嬤嬤們接走回府了。

再之後,碼頭眾人才看到數十騎戰馬,從甲板上緩緩行下。

為首的,是兩個年歲不大的青年,在馬上互相罵罵咧咧的行駛而下。

不過,其中一人待看到碼頭上迎接之人後,大驚之下連忙翻身下馬,趕了上去。

「侄兒給溫叔叔請安!怎敢勞叔父相迎?」

賈環心中感慨,面上卻滿是笑容,大禮參拜。

來迎者,正是奮武侯府一等伯,溫嚴正。

還沒跪下,就被溫嚴正一把抓住,拉起身來,上下打量了幾遍後,連聲道:「好,好!回來就好!」

賈環笑的愈發燦爛,道:「三年不見,溫叔叔一點不見老。」

溫嚴正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波瀾,笑著點點頭,道:「環哥兒看著也好,竟一點沒變,嗯,還是長大了……」

賈環笑道:「溫叔叔,嬸嬸可還安康,博哥可還好?」

溫嚴正眼神柔和道:「都好,你嬸嬸也好,你博哥也好。

他這二年來,雖沒你出息,卻也一直帶著人在黑遼苦幹。

也長大了……」

賈環聞言,面色微變,斂了斂笑容,道:「叔父,黑遼之事,侄兒也聽說了些,十分氣憤。

侄兒這次回來,多半都是為了此事。

咱們武勛,忠君報國。

滿門富貴,皆來自掌中戟,跨下馬,來自祖宗的性命鮮血。

咱們不去無理欺負旁個,但也絕不允許任何人,以莫須有之罪來欺負咱們。

誰敢伸手,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溫嚴正聞言,面色動容,看著賈環,連聲道:「好,好!環哥兒,叔父沒有看錯你!」

周圍如贏晝、蘇培盛及其隨行人員,不少卻都變了臉色。

賈環與溫嚴正說完正事後,才又笑道:「侄兒今日回京,怎敢勞叔父親自相迎?」

溫嚴正放下心裡事後,面色爽朗了許多,大笑道:「若非你牛伯伯他們今日有正事要忙,軍糧入倉,他們也是要來接你的。

黑遼軍團,自去年起便能自給自足,還能往關內賣些。

就不需要為叔去操勞,所以就有時間來了。」

賈環哈哈笑道:「理該如此!」

一旁蘇培盛見前面有宮人黃門在,忍不住道:「寧侯,您與溫伯爺回頭再敘舊吧。陛下已經派人候著了……」

賈環眉尖一挑,正要開口,就聽溫嚴正道:「環哥兒,你先去宮裡吧。

等出來三日後,我與你牛伯伯他們,一起再給你接風洗塵。」

賈環聞言,也不做推辭,笑與溫嚴正別過後,一行人再度騎馬,朝皇城趕去。

……

皇城,大明宮。

紫宸上書房。

頭髮花白的隆正帝,今日難得沒有長坐於御案後處理朝務。

負手站於宮窗前,靜靜看著皇庭內那株梧桐老樹,不停掉落黃葉。

「十三弟,看著外面的黃葉,朕才知覺,不知不覺間,深秋又至。

莊子言:人生天地間,如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數年光陰彈指流過,十三弟與朕,卻是都老了……」

忠怡親王贏祥氣色並不如三年前,兩鬢白髮多了不少,眉心處的褶紋也深了不些。

可見,以一國之重壓於肩頭,縱然武道高深,然耗費心血精力之下,也難以承重。

他輕輕笑道:「皇上,光陰雖過,所幸皇上與臣弟並不算虛度。

誰又能想到,三年前,朝廷尚且到了舉步維艱,與勛貴臣子借銀的地步。

億萬百姓罹難,國朝竟只能從番邦異域籌糧。

可再看看如今,國力強盛,一日千里。

四海承平,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