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員外,你敢不敢拍著胸口與本侯說,你那個裕隆錢莊,從未放過印子錢,也從未逼迫過百姓賣兒賣女。
今日你敢應下這句話,本侯就可放你隆裕錢莊一馬。
滿神京城兩百多家錢莊,敢應下這句話的,只有一家。
那一家,我不僅沒有抄他的家,還讓他以錢莊入股了大秦銀行。
大秦不倒,他家便永世富貴。
你可敢否?」
賈環看著陳逸生,緩緩問道。
陳逸生聞言,面色微變,沉吟了許久,終究還是嘆息一聲,搖頭道:「陳家家風清正,少有不肖子弟。
於經濟之道,亦是要求嚴格。
坑蒙拐騙之伎倆,絕不許用。
但是……
若遇到借了銀子不還的……」
陳逸生言未盡,意已彰。
旁邊一個年歲同樣不小的老者附和道:「寧侯,老朽蘇州趙德成,家中小號德興,亦有一座錢莊,以便經營四方。
陳老方才所言,亦是老朽之心聲。
趙家也素來以誠信為本,從不坑蒙拐騙,不主動與人放印子錢。
唯有百姓或是同行,實在周轉不開者,尋求到我們頭上,我們才會放貸。
有的能還上,自然萬事大吉。
可也有的,他還不上……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總不能他們還不上,就當成壞賬吧?
寧侯,日後若是有百姓尋寧侯之銀行借貸,到了期限還不上,又該如何?」
其他人紛紛看向賈環,等待他的答案。
賈環並沒有猶豫,道:「想要從銀行借貸,便要有抵押之物。到期還不上,便收沒抵押之物,拍賣得銀以還。
但是,別人的妻兒子女,不能抵押。」
趙德成苦笑道:「寧侯啊,有些百姓,遇到了急事,譬如家中有人得了急症,屋子宅子都典當完了,只有人了,到那時,又該怎麼辦?不給他們借,讓他們眼睜睜看著親人死去嗎?」
其他人紛紛附和道:「趙老言之有理,我等也算是行善……」
賈環冷眼看向趙德成,道:「這也簡單,銀行會與他們簽訂勞工合同,貸給他們銀子,讓他們做勞力而還。
一年還不上就三年,三年還不上就五年。
銀行不會放高利貸,利錢低的很,自有還清的那天。
卻沒有把人逼得賣兒賣女,逼死人的道理。」
趙德成聞言一滯,說不上話來。
他雖然想問問賈環,哪有那麼多活計給人做,況且,一個勞力又能做出什麼?
可看著賈環凜冽的眼神,趙德成到底不敢徹底激怒他。
陳逸生苦澀道:「莫非,我江南同業,必要罹受京城錢莊之難嗎?」
賈環哼了聲,道:「知道本侯為何沒有如京中那般直接動手,而是與你們說這些嗎?
那是因為本侯講道理,明是非。否則,康親王府的錢莊本侯都敢抄,難道抄不得你們的?
只是你們到底和都中長安那些混賬東西不同,他們開錢莊就是為了賺那份黑心銀子。
為了往外放貸,不擇手段,設局陷害,各種手段無所不用。
你們卻已經過了這個階段……
不要與本侯說什麼家風清正,手段光明。
錢莊起家之初,你們祖上如何經營的,真當本侯不知?」
見眾人面色尷尬,賈環冷聲道:「之所以給你們留些餘地,是因為如今你們大都改邪歸正了。
錢莊不再只靠放錢維持,更多的,是用在各家生意上的便利。
若非如此,焉有你們在此說話的餘地?
但本侯將話給你們挑明白了說,你們的錢莊,是一定要被收沒的。
在銀行建立起成熟的模式前,以剝削放貸為手段的錢莊,不允許再存在。不過……收沒的方式卻可以討論。」
陳逸生一張道骨仙風的老臉此刻都是煞白色的,他看著賈環,顫巍道:「不知寧侯,願如何討論?」
賈環看了他一眼,道:「江南所有錢莊,全部封停。
賬簿收繳,清算銀庫。
這是條底線,不容商量。」
陳逸生等人身體都開始晃了起來,眼神夾雜著悲色、苦色、恨色、痛色,還有絕望的無奈。
百年家業,一朝喪於他們之首。
卻不知日後去了地下,該如何見各家的列祖列宗……
更可悲的是,他們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自家子弟衝撞欽差行轅,欲圖謀不軌。
直接扣一個謀反誅九族的帽子都沒問題。
旁人或許不敢,可眼前這位,難道也不敢?
再者,他們自身的家底,本也不清白……
如今真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其宰割。
看著一張張面若死灰的臉,賈環嘴角閃過一抹笑意,又道:「但是這些銀子,一如都中長安般,本侯不會要,朝廷也不會要,銀行同樣不會要。
你們發出去的每一張銀票,只要對得上賬簿,就可以認,可以用你們錢莊的銀票,換取大秦銀行的銀鈔。
也就可以兌換出金銀。
如此,就不會使得你們各家的生意崩塌。
你們人不會被抓,不會被清算,損失的,只是一間錢莊罷了。
對你們而言,應該算不得什麼。」
陳逸生等人都是極精道的生意人,如何還聽不出賈環的意圖。
一個個登時恢複了精氣神,一時間,竟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後,陳逸生躬身道:「老朽代江南商道,多謝寧侯開恩!」
賈環一擺手,道:「能夠保存下來,也是你們自己的造化。
本侯這幾日派人打聽了下,江南錢莊,除卻少數外,多還算有良知……
對了,江南商會會首,不是一個叫沈岩的么?
怎麼由陳員外話事?」
陳逸生起身後,往後看去,招了招手後,一中年男子忙上前,對賈環行禮賠笑道:「不想寧侯尚記得草民。
不敢瞞寧侯,草民手中的會首之位,便是由陳老所賜。
只慚愧,草民能為淺薄,不能為江南鄉杍同業謀事,方才勞得陳老再度出山。
草民愧為會首,待回去後,便自行請辭。」
此言一出,滿堂江南商人都微微有些騷動。
會首一位,算起來可稱是位高權重。
在江南商會中,地位極高。
若是沈岩能讓出來,那……
不過,沒等旁人發表意見,陳逸生便沉聲道:「寧侯攜雷霆之勢而來,莫說是你,縱然准格爾二十萬鐵騎,厄羅斯十萬羅剎鬼,都一樣飛灰湮滅,更何況區區一個江南商會的會首?你不能直接面見寧侯呈請,也是可以理解的,誰也怪不得你。
老朽如今老了,做不得事,也動不得頭腦。
但爾等需記住,寧侯今日網開一面的大恩大德!
若非寧侯慈悲,吾等百年家業,必將毀於一旦,所以,日後寧侯但有所命,爾等皆不得推辭!」
沈岩聞言,忙躬身應道:「陳老所言極是,我等必不忘寧侯之高恩厚德。
寧侯若有差遣,只管吩咐。」
賈環聞言,似笑非笑道:「聽說沈會首做的好大的生意,內務府在江南的三大織造,給宮裡採辦蘇錦、蜀錦、雲錦,卻全都從你商號里進布。
你這不是皇商,勝似皇商啊。」
沈岩面色微變,乾笑了兩聲,道:「在寧侯面前,不敢言大生意。」
賈環眉尖一挑,道:「也不小了……沈會首,你這生意我看上了,怎麼樣,讓我本侯吧?」
沈岩面上的神色再也維持不住了,沈家做到今天這個地步,幾代人,不知花費了多少關係,撒出了淌海水般的銀子,當年光往甄家送的銀子,就不知道有多少,這才佔住了這條商道。
這條商道,就是沈家的命根子。
若是讓出去後,沈家立馬就從頂級商賈世家,淪落為二流。
他如何肯讓。
可是不讓……
眼見賈環眼神清冷的看著他,沈岩骨子裡的勇氣一點點喪失……
「怎麼,沈會首捨不得嗎?本侯自然看不上這等小買賣,只是想給家裡姊妹們找個解悶的樂子,哄她們高興一二罷了。」
賈環淡淡道。
可這不經意之言,卻如高山般壓到了沈岩頭上,讓他脊樑都快彎下了。
背後,幾個江南世家家主小聲勸說他,大方些。
也有與他交好的家族,想替他求個情,卻沒有膽量在賈環面前開口。
聽賈環這般一催,沈岩漸漸灰敗的臉上,微微猙獰,滿頭大汗下,他咬牙道:「寧侯,非是……非是草民捨不得。
若寧侯家裡需要銷錦,不管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