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一路南行,中途不斷有人加入隊伍。
董明月、董千海,並有得到消息不斷趕來的親兵,甚至是牧戶。
等到隊伍趕到牧場門口時,已有近二百人。
二百輕騎齊奔,業有衝鋒之勢。
牧場門口,黑冰台番子見之,頓生忌憚。
若是旁人,萬萬不敢做此勢逼壓黑冰台。
可是,賈家這位霸王,縱然以騎兵衝殺黑冰台,都未必做不出來。
因此,這些威風凜凜的黑冰台番子,都嚴陣以待,甚至還有人,忍不住將腰間綉春刀抽出。
趙師道見之頓時皺眉,正要呵斥快快收起腰刀。
卻見賈環一行人已經賓士而至,臉色鐵青。
他不禁心中苦笑,這事真是……
不過,他也並不畏懼。
身為天子親軍,又有聖命在身,他也不能辱沒了身份。
況且,趙師道也不信,賈環真是魯莽之人,敢衝殺黑冰台番軍。
果不其然,就在戰馬就要衝進黑冰台隊伍中時,賈環猛然勒住韁繩。
胯下戰馬一陣嘶鳴,但到底住了馬蹄。
只是馬首,就在趙師道面前近在咫尺處甩著響鼻。
「趙總管,距離你們約定的交接時間,還差兩天吧?你是吃錯藥了,還是腦子出了問題,記差了日子?」
賈環心情頗差,眼神暴虐凌厲,看著趙師道寒聲說道。
言辭,不帶半分客氣。
趙師道聞言,臉上本來浮著的微笑,也漸漸斂去,雙目看著賈環,淡淡道:「寧侯,非是下官言而無信,只是……奉陛下聖命所行,嚴查賈家牧場每一人,下官著實不敢因私廢公。
若寧侯見責,只管打罵啐面,下官絕無二言。」
「大人!!」
趙師道身後番子聞言,無不驚怒。
在他們眼中,可沒什麼寧侯,只有天人一般的趙師道。
若趙師道被人打罵啐面,與殺了他們無異。
趙師道轉過頭,眼神凌厲的看著麾下番子,沉聲道:「都做好自己的事,誰敢多言,當家法不利乎?」
他以黑冰台為家,黑冰台法規,便為家法。
以他賞罰分明,治家嚴謹的手段,違逆者的下場,通常都不大好。
所以,眾人除了敬他,也畏他。
被這番訓斥後,頓時都不敢多言了。
只是紛紛用眼睛怒視賈環。
然而,賈環卻生生氣笑了,眼神凜冽的看著趙師道,道:「趙師道,你是不是自視太高了些?打罵你一通,啐你當面,就能讓你在我賈家門前放肆?
皇帝旨意又能如何?可曾轉過鸞鳳台?
若無台閣明發,不過中旨罷了,恕本侯一概不認!!」
所謂鸞鳳台,便是內閣和軍機閣。
為限君權,涉及國朝大事,皇帝旨意都需經過鸞鳳台轉議後,才能明發天下作數。
這種方式,與後世諸大佬在文件上籤一個「已閱」類似。
若只是對文臣,自然只需要內閣轉議。
但若對武勛大將,則還需軍機閣轉議。
毫無疑問,隆正帝這個意見,若經軍機閣議事,不能說十有八九通不過。
即使通過,也要至少半年之後了……
趙師道面色終於變了,寒聲道:「寧侯,陛下聖旨,你敢不認?」
「哈哈哈哈!」
賈環仰天大笑,聲音洪亮,但卻又無一絲笑意。
他猛然低頭,於馬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趙師道,眼神睥睨,蔑然道:「趙師道,本侯一身富貴,賈家滿門尊嚴,上承祖宗蔭德,下為殺場浴血搏命而來。
卻不是,由哪個施捨所得。
誰想取了去,就拿出真憑實據來,以治某之大罪。
若不能,只憑區區一無賴混賬的口供,就想踩我賈家顏面,卻是痴心妄想!
本侯給你十息時間,從我賈家門前消失。
否則,殺無赦!!」
「殺!!」
賈環話音落地,其身後韓大,猛然抽出腰刀,素日來沉穩如山的面容上,竟猙獰可怖,如驚雷般,喝出一聲殺伐。
韓大之後,韓讓並其身後二十親兵及上百牧民,張弓搭箭,以決然殺氣,齊吼一聲:
「殺!!!」
肅殺之氣,直衝雲霄。
趙師道面色發白,瞳孔緊縮。
他不是怕死,而是……
縱然粉身碎骨,也承擔不起逼反賈環的滔天大罪。
只是,如今卻又是騎虎難下。
如果只因為賈環一番威脅,他就帶人灰溜溜的回去,那他這個黑冰台主人乾脆致仕回家種地算了。
可若硬扛著,怕是連回家種地的機會都沒有……
他實在想不通,賈環為何會這般大的反應。
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貴族的體面?
「好,既然你想死,我成全你。」
十息轉眼而逝,趙師道猶自拿不定主意。
賈環臉上的厲色卻愈發深重,使得原本英俊不凡的臉,微微猙獰,厲聲道。
不過就在這時,一直在他身後默不出聲的董千海,忽然閃身一動,出現在他身前,面色凝重。
「咳,咳咳……」
趙師道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
一道身著金黃蟒龍袍的身影,緩緩出現。
「忠怡親王?卑職參見王爺!」
趙師道見贏祥從天而降,真真喜不勝喜,大禮參拜道。
「師道,起來吧。」
贏祥對這位隆正帝的心腹幹將,也感觀不錯,沉穩大氣,又不失銳利,便笑著點頭道。
趙師道起身後,卻滿臉慚愧,道:「王爺,卑職有愧陛下信任,未能完成聖意。」
贏祥啞然失笑道:「這件事,卻不是你的錯。你帶隊先回吧……」
趙師道聞言愕然,看著贏祥道:「王爺,可是……」
贏祥微微搖搖頭,道:「皇上那裡,由本王分說。」
趙師道見之,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再行一禮,帶隊離去。
待黑冰台隊伍消失在官道之後,贏祥看著猶自劍拔弩張的賈環等人,嘆息了聲,揉了揉眉心,疲憊道:「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為了準備郊迎祭天之事,他已經連續六七天不眠不休了。
方才賠笑將桐城四老安頓妥當,就聽到這邊鬧的不可開交,便忙趕過來。
好歹,總算在不可收拾前趕到了。
賈環看著贏祥眼中的血絲,以及兩鬢的白髮,抽了抽嘴角,心裡對宮裡那位愈發無語。
能把一堂堂半步天象高手,累成這個模樣,他到底是怎麼使喚人的……
到了這個地步,賈環也不好再硬頂,給韓大使了個眼色,讓他帶人退去後,翻身下馬,抱拳一禮道:「見過忠怡親王。」
贏祥輕輕呼出口氣,搖搖頭,示意不要多禮,而後眺望著牧場,見雖已深秋,牧草漸黃,但一望無際下,還是讓人胸中開闊,倒是一解疲憊之意。
他道:「隨孤走走吧。」
賈環雖不大想和一老爺們兒散步,不過今日到底算是承了他的情,也不好拒絕,便跟著贏祥往牧場里走去。
走了數步後,贏祥嘆息道:「你啊,分明是極懂事的,何苦非要和皇上擰著來?」
賈環冷笑一聲,道:「我小胳膊小腿,無官無職,何時敢和人間至尊擰著來?」
贏祥聽他夾槍帶棒的語氣無語,道:「你還不敢?
那葉道星你殺了也就殺了,陛下不過小小懲戒你一番,你就滿腹怨氣。」
賈環聞言,愈發冷笑:「對,葉道星是我殺的。」
贏祥抽了抽嘴角,果斷越過這茬,道:「這些也就罷了,可你好端端的生意,為何都停了?
菜庄的青菜也不供給了,東來順眼見也要關張。
就剩一個好漢庄,可我聽贏普說,還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
弄的都中一干衙內無處發射精力,又開始四處招搖惹事。
你這樣做,豈不是給陛下難看?
你身份到底不同,旁人不知是你自己關張的,只以為是被皇上所逼,那些武勛將門裡,說什麼難聽話的都有。
更離譜的是,竟還人人自危。
這樣下去,如何是正理?
皇上待你到底如何,你難道不清楚?」
賈環連冷笑都欠奉了,道:「我就是太清楚了。」
贏祥又揉了揉眉心,道:「賈環啊,你和皇上鬧,到頭來,難過的還是你們兩,他縱然與武將勛貴們起隔閡,你難道能得到好?這又是何苦?」
「所以,他想讓我背黑鍋我就要背黑鍋,想抓我下天牢我就下天牢,西域大功一抹而去,倒成了他的慈悲。
溫亮之死是誰的算計?奮武侯府何其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