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不安

寧國府,寧安堂。

賈環看著站在堂內身著大紅蟒袍的老年宦官,笑的有些冷淡,道:「這不是大明宮御前總管蘇大公公嗎?如今陛下威壓宇內,蘇大公公比當年的梁九功還要紅,怎地有閑心到賈家這間小廟裡來了?

咱這裡,可容不下你這座大佛太監啊。」

來人正是蘇培盛,聽著賈環含槍夾棒的諷刺之言,蘇培盛苦笑道:「寧侯啊,您這話說的老奴簡直無地自容啊!您……」

「行了行了!」

見蘇培盛似乎比從前又老了許多,想來他近來的日子怕也不是那麼順利,賈環也不願再為難他,看了眼後面負手而立,正在觀賞壁上陳設的贏杏兒,和雙眼明亮的看著他的公孫羽,賈環眼神柔和的點點頭後,又對蘇培盛道:「不是有旨嗎?趕緊宣,宣完我還要閉門思過呢,從今往後不見外人。」

蘇培盛看著賈環明顯疏遠了許多的臉色,又苦笑著搖搖頭,這些事,真不是他一個奴才能參與的。

雖然他也絕不願看到如今的場面……

沒有再多言,蘇培盛將隆正帝的旨意頒下後,想說什麼,到底沒說出口,就被端茶送客了。

出了寧國府大門,看著緊跟著就關閉起來的烘漆大門,蘇培盛心裡一嘆,招呼御林回宮了……

……

「幼娘,你瘦了!」

「噗!」

十八流言情劇的台詞,果然他碼的不靠譜……

賈環幽怨的看著公孫羽,公孫羽歉意的道:「呵,呵呵,公子,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哈哈!」

賈環強行擁抱,咬牙切齒道:「我能理解,看到我這樣的如意郎君,自然喜不自禁!沒關係的……喂,不要太過分了!」

將臉藏進賈環懷裡的公孫羽,使勁的顫抖著肩膀。

數月不見後的重逢,果然還是當初的味道,快樂……

在那壓抑的宮裡待了這麼許久,雖然奢華富貴,卻沒有一絲人味,也愈發迷戀賈環身邊的感覺。

不過,到底知道一旁還有人,感覺到賈環放在她身後的手開始不規矩起來,公孫羽面紅耳赤從賈環懷裡出來,道:「公子,我先回葯室去,準備點葯,給奮武侯誥命看看。公子先和公主說話吧……」

賈環點點頭,道:「好,多準備點,一會兒再陪我去趟李相府。」

「嗯!」

公孫羽應下後,又對贏杏兒告退了聲,就去了後面。

「真羨慕她們這樣的……」

看著公孫羽離去的背影,贏杏兒輕笑道。

賈環微微皺眉,道:「你也可以這般輕鬆過活,何苦這般精明,到頭來苦著自己?」

贏杏兒太精明了,精明到賈環對待家裡姊妹的那一套,放在她身上半點不好使,反而有些滑稽……

所以,賈環從不拿這套用在贏杏兒身上。

卻憐惜她。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將面色正常,但眼底深處滿是疲倦的贏杏兒強行抱在懷裡,賈環道:「就不能笨一點,少想一點嗎?」

贏杏兒在賈環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牢後,側著頭倚在賈環胸口,道:「每個人都不一樣的,若真讓我像尋常後宅女子那般,我未必就會歡喜。如今這般……也還好。」

賈環低頭看著她,輕聲道:「你還想和那位過招?」

贏杏兒沉默了下,道:「不是我想和他過招,只要他不折騰你,我也懶得算計什麼。而且,如今我也沒多動,只是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

觀其變!

賈環眼睛微微一眯,道:「杏兒,可是又有哪個想惹事?」

贏杏兒聞言,站直了身子,正視著賈環,道:「你還想幫他?」

賈環聞言一滯,看著贏杏兒,輕輕一笑,道:「那位現在,何須用我幫?」

贏杏兒點點頭,笑道:「既然如此,環郎也不要再問太多。

左右和咱們沾不上關係,如今既然你沒事,我也沒必要再在後面推波助瀾。

他那般待你,自該讓他承受應有的教訓……」

賈環聞言,皺起眉頭來。

他著實想不出,如今誰還能讓隆正帝受教訓。

贏杏兒見賈環皺眉,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漏了點風頭:「如今都說宮裡的那位手段高明,隱忍超凡,甚至遠邁太上。可他們卻忘了,太上皇在之日,那位又是怎樣惶惶不可終日的。

若非中間出了想不透的漏子,就憑他……

縱然如此,太上皇留下的底蘊,也不是他二三年內能清除乾淨的。

甚至,他的身邊都……

哼!」

賈環聞言,面色一變。

太上皇贏玄!

是啊,好多人都忘了曾經那位神威如獄的無上存在。

贏玄在位時,隆正帝的日子,確實難過的緊。

若非他大限將至,不得不破釜沉舟進行突破,又有黑雲十三將這一隱秘之極的力量籌謀三十年進行暗算,隆正帝能否一擊上位,還真是個問號。

這樣的人物,這樣的手段,又怎麼可能沒有留下什麼。

賈環心裡有些亂,不過,終究沒有再問什麼。

贏杏兒見之,心裡鬆了口氣之餘,面上露出笑容,道:「你放心,我觀那些人,必成不了大事。

這個時候,他在位,比贏歷在位對你有利。

我又怎會不知道呢?

只是,若是讓他知道點深淺,不要得意忘形,行事再那麼肆無忌憚,豈不更好?

不告訴你,是怕你牽連其中。

他如今太過敏感,真要懷疑到你頭上,哪怕沾染一點,也會掀起大浪。

索性不告訴你,環郎也自在度日便可。」

賈環聞言,輕輕一嘆,捧起贏杏兒的臉,道:「記住,我不允許你有任何事。

如果你心裡有什麼仇和恨,告訴我,我和你一起謀劃,一起出手。

咱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不會負你的。」

贏杏兒明亮的大眼睛,變得有些水色,看著賈環的眼神也愈發柔和,緩緩點了點頭……

……

朱雀街側,崇德坊,李相府。

一輛黑雲馬車,緩緩停在相府門前。

車夫是一名抱著把黑色短劍的中年男子,他下車後,遞給相府門子一封拜帖。

那老門子看過拜帖後,也沒派人進去通秉,就指使兩個小廝打開了一側側門。

車夫看了老門子一眼,那門子卻已經又坐在石階上打起盹兒來。

車夫沒有去爭論正門和側門的問題,牽起馬韁,拉著黑雲馬車從側門進入。

賈家的黑雲馬車,連宮裡都能隨意進入。

到這李相府,卻只能從側門而入。

只是李光地於賈家有大恩,車夫不好爭辯什麼。

在豪門裡待的久遠了,他也隱約明白了一些道理。

有些事,是做給自己看的,也有些事,是做給別人看的。

所以看事情,不能看表面。

……

李懷德,李家鳳凰,進士出身,翰林院學士,清貴之極。

這世上,能給皇帝難堪的人很多。

但能給李懷德難堪的人,著實不多。

因為,他是李光地的老來得子。

縱然賈環凶威最盛之時,揍了李懷德,也只能乖乖的上門,讓李家老祖宗用拐棍抽一頓,屁話都不敢有。

隆正帝待任何臣子,多半都是黑著一張臉。

唯有對李懷德,寬厚有佳。

因為,他是李光地獨子。

可是今日,李懷德的臉色,卻有些難堪。

難堪的看著賈環……

「你瞪老子幹什麼?」

見李懷德一張臭臉站在李家前廳門口,不讓進也不說話,賈環莫名道。

李懷德聞此粗鄙之言,臉上怒氣一現,沉聲道:「你來幹什麼?你還嫌害的我爹不夠?」

賈環警告道:「喂,李如意,我警告你,我欠你爹人情,不欠你人情。當年的巴掌忘了是吧?老太太已經仙逝二年了,別惹我揍你!

我多咱害過李老頭?」

李懷德雙眼噴火道:「我爹如今都卧床不能動了,還不是因為你害的?」

賈環聞言,面色微變,沉聲道:「太醫怎麼說?」

李懷德本不願搭理賈環,可看他沉下臉,拳頭握起,到底怕這野蠻人發狠,冷哼了聲,道:「還能怎麼說,憂思過濾!這幾日,就是為了你惹下的禍,他才夜寐難安,茶飯都進的少!」

賈環臉色陰沉,沉聲道:「帶我去見老頭子。」

「不行!」

李懷德斷然拒絕道。

賈環皺眉道:「老子家有個女神醫,你沒聽說過嗎?太后都是我老婆救活的,我專門帶她來給老頭子看看。還不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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