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安撫

偌大的皇城內,存在著巍峨軒昂的宮城,金碧輝煌,光芒萬丈,住著世間至尊至貴的一群人。

也存在著破敗荒涼的窄屋,裡面住著凄慘年邁的宮人。

有彙集人間朱紫,正道大昌的光明殿。

也有世間最可怖、最黑暗,污穢骯髒的死牢,或者叫,天牢。

天牢雖有一個天字,卻是見不得天日的,因為是在地下。

即使白晝,亦要點著火把,然而,更顯陰森……

與尋常衙門的監牢以木柵欄相攔不同,天牢牢監的格欄,皆為鐵鑄。

「環哥兒,怎地這般魯莽?」

牛繼宗、溫嚴正二人站在天牢最裡面,一間相對乾淨的牢房門外,看著內中面色淡然的賈環,嘆息問道。

賈環搖頭道:「牛伯伯,溫叔叔,不過藉機發揮罷了。其實我本來就有料到,出征前還和那位商量過,回來後以帶小妾出征及貪墨西域良田之罪,抵消西域大功。卻沒想到……

到底是帝王。」

牛繼宗和溫嚴正兩人聞言,面面相覷,他二人真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出。

兩人也不知該說賈環愚蠢,還是天真。

溫嚴正奇道:「環哥兒,你連這等大功都不在乎,那你出生入死所為者何?」

賈環聞言苦笑,道:「為了奔哥和博哥,還有我們這邊的子弟們。他們立下功勛,早點上位,小侄的日子總要好過些。」

賈環還有些話沒說,那就是……

為了控制西域,並埋一支奇兵。

只是,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而賈家也需要有些不為人知的底牌,所以不好對牛溫二人明說。

溫嚴正聞言,搖搖頭,再嘆息一聲。

他沒說什麼賈環糊塗的話,因為他再明白不過,牛奔、溫博等人,會因為這次大捷受益多深。

軍中年青一代的格局,因為此次戰爭,基本上已經可以定盤。

因為其他人再沒有可能,再建立超越他們這些人的軍功。

牛奔、溫博、秦風、諸葛道等將門子弟的日後前程,也已經十分清楚了。

甚至,牛家、溫家、秦家、諸葛家等武勛門第的爵位,都因此而得以提前穩定。

不虞門楣之墜。

甚至,爵位會更進一步。

這對武勛親貴府第而言,其恩,不可謂不重如泰山!

不過,這也許正是大明宮的那位,變得容不下賈環的原因之一……

恩出於上,也唯有出於上。

先榮國的前車之鑒,賈家到底還是沒有避開……

牛繼宗心裡一嘆,搖搖頭,道:「這些都是我們做長輩的疏忽了……」

見牛溫二人面色愧然,賈環笑道:「牛伯伯,溫叔叔,你們二位就不用太過憂愁了,不妨事的。

我想,最多也就是罷了我的官,讓我閉門思過罷了。

沒什麼了不起的,對於野心勃勃之輩,這許是打壓,可小侄又沒甚野心,不想造反稱王。

無官一身輕,反而是好事。

整日里在家裡,陪老祖宗說說話,和姊妹們吟詩作對,也是美事。」

饒是心裡難過,可牛溫二人還是同時笑罵道:「你還吟詩作對?」

賈環呵呵笑道:「世上無難事嘛,熟讀唐詩宋詞一萬遍,總能學點。

只是……日後怕是還要連累牛伯伯和溫叔叔為小侄操心了。

雖然不在官場上打磨,可家裡那麼多利益,總有人眼紅……」

「他們敢!!」

牛繼宗沉聲道:「誰敢伸手,我砸爛他的腦袋!」

溫嚴正倒是目色擔憂,道:「環哥兒,你和皇家走的太近,就怕……」

牛繼宗聞言面色微變,隨即又堅定道:「都已經這樣了,還想怎樣?該給的給,不該給的,也能亂要。

不過……」

話音一轉,牛繼宗對賈環道:「環哥兒,都知道你有點石成金的能耐。

可你這能為也太大了些,日後是不是稍微收斂些。

咱們這樣的人家,只要爵位不失,其實銀子用處並不大。

夠用就好,太多了,反而容易讓人忌憚,也容易讓人惦記。」

賈環點點頭,笑道:「牛伯伯說的是,這次回來,本就打算將一些產業隱藏到地下,或者,將利益分攤。

對咱們這幾家來說,銀子其實只是一個數字罷了,侄兒倒不是守財奴。」

牛繼宗聞言,滿意的點點頭,道:「你有這樣的打算自然最好不過,這些事待你哥哥回來後,你們幾個商量著辦吧。

你們都長大了,能頂事了。

早點歷練,對他們也有好處。

你幫我和你溫叔叔看著他們些……

不管怎樣,你都是這一輩的頭,這一點什麼時候都不會變。」

溫嚴正也點頭稱是。

賈環沒有謙虛客套,笑著應下。不過面色又一肅,道:「牛伯伯,侄兒家裡那邊還不知道會不會得信兒,還要勞煩您和溫叔叔,去給我家老祖宗說一說,就說這些都是我和那位商議好的,未免日後功高難賞,不想這個年紀,便有那麼多大功,惹人猜疑,才這般行事,讓她們萬莫擔憂……」

牛繼宗和溫嚴正兩人聞言,對視了眼後,面色都有些複雜的感慨。

溫嚴正道:「環哥兒放心吧,這件事,宮裡有規矩,知道的只有兩閣閣臣。方沖等人,也被下了封口令,不會有人敢往外傳的。」

賈環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不然家裡可就麻煩了。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出去……」

說罷,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沉默。

牛繼宗、溫嚴正兩人有些難堪,因為他們二人的身份,不能再御前強爭。

倒不是兩人怕沾惹麻煩,而是因為,越是那樣,宮裡的那位,對賈環就越忌憚。

這個時候強行為賈環出頭,反而是在害他。

可是,道理是這個道理。

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賈環被關押在這裡,他們卻什麼都不做,當真不是滋味。

不過,好在兩人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很快轉移了注意力。

能讓賈環趁此機會,與天家拉開距離,尤其是與那位拉開距離,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縱然一時蟄伏,也算不上什麼。

賈環今年才多大,那位多大……

有他們照看著,還有那麼權貴門第欠賈環莫大的人情,賈府至少百年無憂。

牛繼宗看了看周遭昏暗的環境,以及遠處面容慘白的獄卒牢頭,皺了皺眉頭。

忽然想起什麼,對那牢頭道:「去外面將我帶來的人引進來。」

那牢頭聞言靠了過來,面色為難道:「伯爺,這……這怕是不合規矩。」

牛繼宗冷哼一聲,道:「環哥兒是什麼人,想必你也清楚。

在這地牢里要是有半點閃失,滿牢的獄卒少不得都要抄家滅族。

真要有人想進來使壞心思,你們也攔不住。

到時候,你們全家還不冤枉送命?

將外面那人引進來,是保你們全族的性命。

不知好歹的東西,還不快去!」

那牢頭聞言,冷不丁打個寒顫,常年不見天日造成的慘白臉色,更是沒有一絲人色,思前想後,終於下定決心,一咬牙便出去了。

沒一會兒,領了一高大的大漢進來。

「岳父?!」

賈環見董千海面色陰沉大步入內,登時一怔。

牛繼宗道:「他一直守在皇城門外,我的家將認識他,告訴我後,我便將他帶了過來。如今形勢不明,不得不防備。」

溫嚴正也道:「有這樣一個大高手在,可保你無憂。」

賈環看了眼董千海後,道:「可是,我岳父在這裡,怕不合規矩吧?」

牛繼宗擺手道:「無妨,我會上奏上去,那位怕也不希望你出事。」

賈環笑道:「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我雖然暫時落難了,可也不是誰能……」

話音未落,賈環忽然頓住了,與眾人一起轉頭看向黑暗的走廊盡頭。

一片嘈雜尖銳的吵鬧聲傳來……

「人呢?」

「他奶奶,敢動我們中車府的老祖宗!」

「混賬,還不快帶路?我們中車府要見人,你也敢磨蹭?活的不耐煩了?」

「石爺,您只管放心,那賈環如今已經失勢了,不過一黃毛小子!可他家裡的銀子,卻跟淌海水一樣往裡進!

隨便刮一點下來,就夠咱們一輩子受用不盡。」

「還不止呢!我聽說,那賈府里的女人,個個都是天香國色,嘿嘿,石爺您同咱們這些去了根的人不一樣,您可是……」

一直保持冷笑的賈環聽到這裡,臉色瞬時鐵青。

他對董千海道:「岳父,去幫我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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