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百九十四章 斷根

西北的夏日,和關中及江南的夏日不同。

雖都為酷暑,可在江南,即使夏日,空氣中也有六七成的水分,關中也有四五成,而在西北,連一成都不到。

乾燥,酷烈。

真正的人間烘爐。

然而,在這樣酷熱的天氣里,有些人,卻如同身在冰窟……

「二哥!」

看著李先的面色,聽到他厲色訓斥的話,黃德面色一變,高聲反抗了聲。

小輩們還從未見過最頂端的幾位老人如此嚴厲的對峙,這個時候就能看出小一輩的素養差別了。

嚴光當即指揮著有些發懵的小兒輩們,迅速離開現場。

不只是離開,還有警戒。

五進的新宅院,放在神京城裡都算是大宅門兒了,在這座武威城內,更是為數不多的幾座豪宅。

嚴光熟練的指使一眾同齡人,「清掃」院落。

而他自己,則帶著一人,去了大門口哨戒。

同輩中,只留下了李先的孫子李銳。

曾經的李銳,郎朗如日月之入懷,資質之高,甚至尤在嚴光之上。

但此刻,卻頹唐如玉山之將崩,滿臉沮喪。

若非家教森嚴,即使李先再疼愛他,也絕不許他哭,他此刻真真是要流一碗心酸淚……

現在,他想的,只有怎樣挽回頹勢,重回神京。

在神京城中,雖然不能肆意自在,可總有機會,在那人間最繁華地遊覽暢玩一回。

雖不曾真箇在平康坊里銷魂則個,可也在那十丈軟紅里,和那些嬌媚萬千的軟妹紙們聊過人生。

可是在這裡……

看看那些膚色黑紅黑紅的女人,好些比他還粗壯,李銳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他爺爺正在教訓這些「背叛」了他們的蠢貨們!

「國公爺基業毀於一旦,你還有臉說沒錯?」

李先當真是怒髮衝冠,眼中的怒火,幾乎快要轉成殺意。

黃德皺眉道:「二哥,國公爺基業如今愈發興旺,何談毀於一旦?」

李先眼神一凝,死死的盯著黃德,沉聲道:「十三,你已經忘了國公爺是如何死的嗎?你忘了黑雲十三將其他人是如何死的嗎?」

黃德聞言,面色一變,不願再和李先愈發霸道凌厲的眼神相對,垂下眼帘,道:「二哥,我何曾敢忘?就連做夢裡,都是那一天的殺場……可是二哥,贏玄,已經死了!」

「但贏秦還未滅!!」

李先厲聲喝道。

黃德難言,一旁的占超嘆息了聲,道:「二哥,是少主不願再讓我等葬送性命,少主說,未盡之事業,就由他去做吧,否則,他就是付不起的阿鬥了。

二哥,畢竟,他是少主,是國公爺的親孫,是賈家真正的傳人哪!」

李先聞言,面色一滯,有些沉默了。

李銳見之大急,高聲道:「十三爺爺,您是被賈環給哄了!」

黃德皺眉喝道:「少主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李銳聞言,臉都氣白了,可是見連李先都瞪眼看來,忙改口道:「十三爺爺,少主他和咱們不是一道人哪!」

「這叫什麼話?咱們都是家將,和家主不是一道人?」

黃德沉聲道。

他原先還很喜歡這個足智多謀的小侄孫,可牧場那天發生的事,卻讓黃德感覺,這個後輩,聰明有餘,但沉穩不足,飄的很,而且,功利心太重。

李銳辯解道:「十三爺爺,咱們是國公爺的家將!可國公爺和大爺爺他們已經戰歿了……如今,少主他只顧著享受榮華富貴,和嬴政狗皇帝親如父子,當朝文武百官中,他的聖眷最隆。他早就忘了,不,他根本就不在乎國公爺的大仇啊!」

「胡說!這不可能!」

黃德斷然否決道:「孫子豈有不報爺仇的?」

李銳簡直慘笑一聲,道:「十三爺爺,你忘了他口口聲聲說的什麼?贏玄已經死了……」

黃德沉默了,這些,他又豈能真的不知道?

他只是不願讓李先繼續發怒而已。

見黃德不言,李銳趁熱打鐵道:「所以我才說,他和咱們根本不是一道人了!咱們絕不會忘了給國公爺報仇,贏玄雖然死了,可他的兒子依舊是皇帝,他的孫子也會,害死國公爺的贏秦,根本還未滅。

十三爺爺,你忘了你和我爺爺他們當初的誓言了嗎?一定要毀滅這個醜惡黑暗骯髒的贏秦,為國公爺報仇!為大爺爺、三爺爺他們報仇!

為了這個誓言,你和十二爺爺甚至不惜自殘入宮……

若只是為了殺一贏玄,何須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六爺爺一人去刺殺他不就成了!」

黃德聞言,嘆息一聲,道:「少主說了,未盡之事業,他會完成的……」

「十三爺爺,你怎麼這個時候還信他的話,他根本只是為了他自己!!他……」

李銳氣急,正想將賈環再大肆詆毀一通,可是就在這時,傳來一道讓他化成灰也忘不了的聲音:

「我是為了我自己,那你又是為了誰?」

「賈環?!」

李銳駭然回頭,失聲道。

……

神京,榮國府,東路院,產房。

「鳳哥兒……」

因為這個時代信奉產婦忌涼,所以沒擺冰盆,密不通風的產房內,氣味極其難聞,且悶熱逼人。

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王熙鳳,賈母心疼的喚了聲。

對於近些年來這個將她照顧的周周到到的孫媳婦,她真有幾分心疼。

王熙鳳神志有些模糊了,也越來越危險,面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丹鳳眼迷離……

賈母忙喚穩婆端一碗參湯過來,而後讓鴛鴦張開王熙鳳的口,親自一勺一勺的餵了下去。

半碗參湯下肚,王熙鳳面上回過了些血色,也認出了人。

雙眼中淚水不停的流下,她孱弱道:「老……老祖宗,我……我怕是抗不過了,保……保住孩子,給平兒……」

一旁的平兒聞言,本已快哭乾的眼中,眼淚再次洶湧而下,大哭道:「奶奶,你再加把勁兒啊,你再加把勁兒啊!」

賈母強笑道:「真真是傻孩子,什麼保小?兩個都要保!再說了,哪裡就到了這個地步?你難道不曾問過旁個,誰生孩子不都要走這一遭?當年我生你公公的時候,比你這難多了,生了足足兩天兩夜,才將他生出,差點要了我的命啊!

那會兒,我也是沒了力氣,以為不行了。

誰知道,喝了碗參湯,休息了會兒後,再一用力,終究還是生了出來。

再看你,才折騰了多一會兒?

現在沒了力氣,休息一會兒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千萬別自個兒棄了自己,你啊,要跟老祖宗學,要掙命!

你一向是要強的,跟誰也不服,難道這會兒就認輸了?

我可告訴你,環哥兒臨走前還同我說了,回來要看他的小侄女兒,你這會兒要是自己就棄了自己,他回來,一準要笑話你一輩子!」

王熙鳳聞言,眼睛微微一亮,腦中忽然浮現了那張壞笑卻霸道的臉,彷彿是在嘲笑她一般……

她「恨」的咬緊牙關,任憑汗水打濕的頭髮沾在臉上,鼓起全身力氣,用力……

「啊……」

「啊……」

嬰孩的初啼聲響起,陣陣歡呼聲傳來,王熙鳳卻感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生了,生了!」

穩婆們高興不已,這種情況,居然也能生出,大人小孩都保住了,著實天幸!

「恭喜太夫人,是個千金小姐!」

一穩婆將臍帶剪斷後,將嬰孩擦拭乾凈,放入早就準備好的襁褓里包好,對賈母說道。

賈母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不過隨即又滿面笑臉地笑道:「還真讓環哥兒說准了,他回來一準喜歡……賞,大賞!」

「謝太夫人!」

一干穩婆們辛苦了大幾個時辰,就等著這一刻,聞言喜不勝喜。

來前就知道賈家豪富,卻不知紅包能有幾多……

有丫鬟出去傳話,通報賈璉,他要當父親了。

只是,賈璉在得知生了個女兒後,臉上沒剩下多少喜色。

一旁的趙姨娘見之勸了幾句,道:「頭個是女兒好,我當年第一個就是三丫頭。世人講究女子雙全謂之好,女兒在前,小子在後才正合當……」

賈璉強笑著謝過後,賈政就帶著趙姨娘離開了。

照規矩,姨娘是不能和家裡的爺們兒說話的,若非之前賈璉說過要孝敬賈政和趙姨娘,給他們養老,賈政也不會帶著趙姨娘前來表示一下關心。

如今孩子也生了,謝意也表達完了,就可以了……

目送著賈政和趙姨娘離開,又在庭院里站了會兒,將滿頭大汗的賈母也送走了後,賈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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