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九十章 帝王手段

賈環其實並沒有什麼公務。

如今神京城全城戒嚴,連偷雞摸狗蹭女人的小流氓都知道現在不是作案的時候。

一旦被抓,連審判都不用審判,直接砍頭了賬。

京營兩萬兵、五城兵馬司一萬兵,再加上各府衙、縣衙的捕快,加起來又有數千人。

還有黑冰台、中車府的番子。

全城四處嚴巡,但凡有跳一些的,分分鐘教做人。

都中如今連個酒後鬧事的人都看不到。

因此,賈環並沒甚公務可忙。

之所以他現在還不方便回家,是因為他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那兩個嫂子……

所謂做賊心虛,莫為此甚……

因此,他將兵馬交由趙歆訓練後,就帶著烏遠、韓大等家將親兵,去了鎮國公牛府暫避。

恰好,榮國一脈的幾位大佬,放了衙後,也都「巧遇」在了鎮國公府的鎮威堂上。

牛奔、溫博兩人在神京城紈絝圈子內,都是最頂級的衙內,可在這裡,也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兒。

若非他們已經開始入軍當職,他們連端茶倒水旁聽的機會都沒有。

賈環泥腿子似的一身狼狽剛進大門,結果就被牛繼宗夫人郭氏給抓了正著。

隨即不顧他的求饒,被押回了內宅,安排了幾個丫鬟幫他好生洗涮乾淨,又給他準備了套乾淨衣裳讓他換了後,才放出內宅。

賈環進了鎮威堂,倒是先被牛奔和溫博兩人擠眉弄眼的嘲笑了陣。

他也不惱,反而反嘲笑之!

因為牛奔、溫博兩人,想讓美婢給他們洗澡都沒可能……

兩人見之大怒,不過因為這會兒子大佬們的面色都很凝重,他們三個不敢鬧騰。

賈環輩分最矮,他也從不在這些人面前擺爵位高貴,就隨便找了個末位椅子坐下後,聽長輩們討論。

眾人對他這幅做派也習慣了,也很欣賞,因此,對他的到來,也只是點了點頭……

平原侯府世襲二等男蔣子寧,雖是武人,但氣息看起來卻很儒雅,作為牛繼宗麾下的重要人物,此刻面色凝重,沉聲道:「很顯然,葉道星就是第二個方南天。

若是讓他掌穩了藍田大營,怕要比方南天還要棘手。」

襄陽侯府世襲二等男戚建輝點點頭,道:「陛下明擺著要大力扶持他……他手下有五千重甲鐵騎,再加上藍田大營的數萬兵馬,論起戰力,怕不比大將軍的灞上大營差。

自此京畿一帶,他兵力最盛……」

定城侯世襲二等男,原京營游擊,現御林軍副都統謝鯨,恨聲道:「那個背主之賊!你們以為陛下是在恩賞他,我卻以為,陛下是不放心放這麼一個東西在身邊。

若是還讓這賊子守宮城,陛下的性子,怕是晚上睡覺連眼睛都不敢合……」

「老謝!」

溫嚴正喝了聲,高聲道:「這話是你能說的嗎?」

謝瓊聞言一滯,卻也不是不知好歹,嘟囔了聲,不再說這種話,只是依舊抱怨道:「那岳鍾琪,以前是方南天的人,如今被放出來,竟直接進了御林軍統領,這分明是要當成親信來培養。

俺老謝可提醒你們一句,這小子不聲不響不招搖,但練兵著實有一手。

京營那五千兵馬,用不了多久就要姓岳了。」

施世綸呵呵笑道:「謝瓊,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將你放在裡面嘛。你好歹也是副統領,難道還牽制不得他?」

謝瓊聞言黑臉漲紅,道:「若論廝殺打仗,我老謝要是慢他半步,就自己割了自己的腦袋!可論籠絡手段,你們也知道,我……」

「你就不能不打罵兵卒嗎?」

牛繼宗皺眉喝道:「你看看你這將軍當的,哪個兵不怕你?

人家怕你卻不敬你!

那岳鍾琪待部下溫潤如玉,同甘共苦,人家兵卒自然聽他的。」

謝瓊雖然性子暴躁,卻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也自知這是他的短板。

因此被這般教訓,也沒還口,只是黑著臉生悶氣。

賈環解圍道:「牛伯伯,溫叔叔,謝叔適合當先鋒,衝鋒打仗,不適合做收買人心的勾當。

你們派他去和岳鍾琪打擂,不是難為謝叔嗎?」

謝瓊聞言大喜,連道:「環哥兒說的有道理,環哥兒說的有道理!」

溫嚴正微微苦笑道:「京營中,夠資格和岳鍾琪打擂的,只有你韓叔叔和謝叔叔,你韓叔叔倒是有把握對上那岳鍾琪,可他哪裡離得開?京營提督九門,乃是一等一險要之地……

臨時再往京營里插人,就顯得太明顯了些。

所以,也沒甚別的法子,只能讓你謝叔叔頂上去。」

賈環地位畢竟不同,所以溫嚴正解釋道。

賈環聞言後,點點頭,看向面色苦哈哈,一臉為難的謝瓊,呵呵一笑。

而牛繼宗則看向賈環,眼神有些複雜,他嘆息了聲,道:「環哥兒,昨天的事,我們就不說你什麼了……

太上皇和梁九功對你的呵護寵愛,我們也都知道。

梁九功被殺,太上皇駕崩,倉促間,你衝冠一怒,我們可以理解。

但是我還是要勸你,要長大了,要學會用冷靜的目光來看問題,處理問題。

你重情重義,我們都很喜歡,也很欣慰。

但你要明白一點,這個世道,不只是忠孝節義!

你又是這樣一個身份……」

賈環聞言,默默的點了點頭,面色有些複雜。

牛繼宗見他這般,就有些說不下去了,也不好多指責。

說心裡話,他對賈環昨夜的魯莽,理智上很生氣,很責怪,但情感上,很欣賞。

若賈環真是一個心思縝密,總以利益為先的人,那他們反而要時刻提防,這位少年會不會頭腦發熱,生出什麼不該生的念頭……

只是如今這樣,也讓人有些為難……

牛繼宗給溫嚴正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

溫嚴正接到目光後,咳嗽了聲,道:「環哥兒,你不愛讀書,所以不熟悉史實。

咱們這樣的人家,就不多說了,總還是要講人情味兒的。

可那邊是天家……

歷朝歷代,天家都無法去講親情的。

別的不說,每一朝指去蒙古,嫁給汗王的宗室貴女不知有多少。

自國朝收復蒙古以來,至今日,宗室送往蒙古撫親的宗室貴女,不下百人。

那可都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啊!

在宮裡時,何等受寵愛,可是一到了年紀,能留在京中待嫁的,十不存一!

我舉這個例子,你明白嗎?」

賈環又點了點頭,低聲道:「明白。」

溫嚴正見狀,苦笑了聲,他說的還不如牛繼宗清楚,也沒法再多說下去了,只好看向施世綸。

施世綸抽了抽嘴角,咳嗽了聲,道:「你明白就好,其實你比我們想的還要聰慧。但你既然明白了,就該知道應該怎麼做。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賈環點點頭,道:「知道,自保為先。」

「咳咳……」

三個大佬一起咳嗽了起來,搖頭失笑。

牛繼宗笑罵道:「你昨天的作為,是自保為先嗎?你那是逼的別人自保為先!」

賈環狡辯道:「我說以後……」

牛繼宗斂起笑容,正色看向賈環,道:「環哥兒,我們說的意思,不是讓你委曲求全。

榮國公的子孫,只要你不謀反,誰也不能委屈了你。

但我們的意思是,你和天家的關係,太近了!!」

賈環聞言一怔,不解的看向牛繼宗。

他們是,這個意思?

一旁端茶倒水的牛奔和溫博聞言,也老實坐了下來,面色肅然的看著大人們說話。

和天家太近……

牛繼宗沉聲道:「之前有太上皇的關係,也就罷了。

他老人家是從馬上得的天下,一生戎馬天下。

太上皇重視軍方,也重視武勛將門。

他待你好,是因為感激先榮國為他立下的汗馬功勞,於國朝有殊勛!

所以,你和他親近也好,受他寵信隨意惹事也好,都無所謂。

因為太上皇胸襟寬廣,可容天下!也可容你胡鬧……

但是……

當今陛下,並沒有太上皇那種經歷。

他待臣子,只有一個喜好標準,那就是有用!

當今陛下極為實用!

葉道星,誰不知其為背主之賊?

陛下不知嗎?

不,陛下深知之!

可是,為了平衡咱們,陛下不僅要用,還要大用之。

還有那張廷玉,人人都羨嫉他的聖眷,如今眼看著就是陛下眼中的第一紅人。

可是我們卻不羨慕他。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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