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六十六章 笑料

五城兵馬司特別行動營,新任第一隊隊長韓楚的家,在城南宣義坊。

韓家是老神京城人了,幾輩子累積下的家業,最值錢的,大概就是宣義坊內,那座破敗的二進小宅子,算是祖業。

雖然很破舊,但因為在都中,而且宣義坊距離皇城南朱雀大街,也不過是隔了三個坊幾條街道。

因此,價值不少銀子。

他昨日能撈到一個考核的資格,也多虧了這座祖宅。

昨夜,韓楚從平康坊回來時,原本是想著先拿銀子去贖回典當鋪里的房契,以及從人牙子那裡取回妻兒的身契。

然後,再回家給家人一個驚喜。

家裡,真的已經很久沒有笑聲了……

可是,當他去典當鋪時,原本總是站在高高的櫃檯後面,俯視來客的老掌柜的,在看到韓楚到來後,竟破天荒的從裡面鑽了出來,弓著腰陪著笑臉,語氣親熱道:「喲!韓爺,可總算把您盼來了!

我就估摸著,您一定會先到這來。」

韓楚算是身份驟貴,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有些接受不了曾經的「大人物」對他賠笑,因此有些手足無措道:「秦掌柜的,我……我是來贖房契的。」

那秦掌柜的聞言,笑的更燦爛了,連聲道:「韓爺這話再莫提,再莫提。

昨日我家東家知道我收了韓爺您的房契做抵押,當著眾夥計的面,將我狠狠的訓斥了一番,說我不懂人情,著實不該。

大家街坊鄰里的,誰家沒個短几兩銀錢的時候?

臨時相互借用周轉一下,不過是本分情意罷了。

還談什麼抵押不抵押的?

哎喲喂,老秦我這張老臉啊,真是丟盡了!

這不,我家東家親自拿著韓爺家的房契,給您送到府上去了。

這會兒子,應該正好在您家坐著呢。

又怕韓爺您先來這,就吩咐老秦我在這守著,專侯韓爺您哪!

韓爺啊,老秦汗顏,竟鑽進錢眼兒里去了。

還請韓爺您大人有大量,千萬甭和老秦我一般見識。

您是跟著寧國侯那等鳳凰一樣的貴人當差的,又是他老人家手下第一隊的隊長,得力幹將!

我們這樣上不了檯面的,還請您務必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韓楚當初畢竟也是市井老油條了,見識還是有的。

聽著秦掌柜的長篇大論這麼一說,他也漸漸回過神來,明白了這秦掌柜的意思。

並且,也開始適應起這新的身份來。

當然,他並沒有拿捏什麼,更沒有一朝得志便猖狂。

韓楚沉穩的抱拳一禮,沉聲道:「秦掌柜的,您這話嚴重了。

只要你們是奉公守法的買賣人,做的是天經地義的商人買賣,韓某又有什麼資格在您跟前拿大?

侯爺說了,五城兵馬司的職責,就是保境安民,讓百姓安居樂業。

我老韓不過是侯爺手下一個大頭兵,談不上什麼大人,更不敢當什麼爺。

這裡是二百兩銀子,秦掌柜的,您過目。」

秦掌柜的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激賞,腰卻更躬了,他賠笑道:「韓爺說笑了,區區二百兩銀子,對韓爺您算個甚?

也值得一提?

還求韓爺可憐可憐我老秦,千萬別莫說這二百兩銀子的事。

今兒我要收下韓爺您的銀子,明兒我老秦就要捲鋪蓋走人哪!」

韓楚聞言淡淡一笑,卻一把抓過秦掌柜的手,將兩張銀票不容拒絕的放進他手心,沉聲道:「秦掌柜的,我們五城兵馬司和以前不一樣了,有自己的規矩和紀律。

我們侯爺當面警告過我,想富貴,跟著他搏命就是,自有潑天的富貴去取。

但要是哪個沒出息的敢在外面伸手撈黑錢,丟了他的臉,壞了他的名頭,那也別怪他心狠手辣,清理門戶正軍紀。

所以,您的好意我韓楚心領了。

再說,這二百兩銀子,本就是侯爺相贈給我還債的,告辭!」

說罷,韓楚拱手一禮,轉身大步離去。

背後,秦掌柜的眼神無比複雜。

心道,真是走了眼了,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爛泥一般的韓楚,竟也是個人物……

韓楚離了典當鋪外,也沒再去牙行,和放印子錢的低下錢莊,不想走冤枉路。

他以前沒少和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既然一家如此,那麼其他家自然少不得一樣。

做這一行,就得懂靈活有眼力,稍微木訥一點,就跟不上趟了。

果不其然,等韓楚一步邁進家門,堂院里滿滿當當都是人。

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大多不認識。

有商,有民,有親戚,有鄰居,甚至還有……官員。

官倒不大,不過是以前分管宣義坊的坊丁頭目。

再有就是一些捕快衙役。

這些人,多是曾經「收」過他好處費,讓他上供的……

但不管什麼人,當韓楚進門的那一刻,紛紛起身,弓腰賠笑問好。

韓楚沒開口,就沒人敢直腰。

越過齊刷刷矮了一截兒的人群,韓楚看到了堂屋門口,他的妻子李氏和兩個孩子,正滿臉笑容的看著他。

向來剛強的妻子,此刻目光流動如水,淚光點點,眼睛中滿是以他為榮的目光。

而兩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更是無比崇敬的看著他。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兩個孩子清楚的明白,那些以往凶神惡煞一樣的衙役、捕快和坊丁們,此刻滿臉堆笑的對他們父親行禮,是一種什麼樣的含義。

他們知道,他們的父親,變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們以這樣的父親為榮!

看著妻兒的目光,這一刻,韓楚在心裡發誓,既然從泥土中站了起來,就絕不再倒下。

……

韓家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才將客人全部都送走。

街坊鄰里送的一些不值錢的禮物留了下來,預備著等他們有好日子,選份好點的禮還回去。

而那些送銀子送禮甚至送女人的豪商們,則被禮送出門,東西自然沒有留下。

有了韓楚之前對秦掌柜的一番說辭,別人也不敢勉強什麼,只是又說了許多許多好話……

韓楚不是新丁,自然知道哪些話該聽,哪些話只能當過門風。

因為這些話,他曾經說了不知多少遍,沒一句是真心的……

待將所有人都送走後,終於飽餐一頓肉食的孩子們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沉沉睡去。

而韓楚夫妻兩則對坐在燈燭下,妻子淚流滿面,卻是高興的。

等妻子也睡下後,韓楚卻久久不能入睡。

睜著眼,一直到了寅時末刻,翻身爬起。

也不知李氏到底睡著沒有,他起身,她也跟著起身了。

沒有言語,夫妻倆相視一笑後,李氏為韓楚烙了大餅,燒了熱茶。

韓楚吃飽後,就離了家門,大步朝西城渭河碼頭趕去。

背後,李氏站在門口,一直目送他走出很遠……

而韓家從昨夜起發生的一幕幕,幾乎一個模子里刻出的一般,同時發生在神京城成百上千個家庭中。

此刻,這些人也都踩著旭日陽光,心中幹勁無窮的大踏步朝西城渭水碼頭前進!

……

雖然是一起出發,但韓家兄弟三人並未同賈環一起前往渭水碼頭。

因為他們各自手下還有二千多人,也都有各自的差事職責。

頂多,每日空出二百人來操練。

因為經過昨日賈環的一番鬧騰後,整個神京城市井裡的地痞混混們,都知道了五城兵馬司的威風。

如今再管理起來,就省力的多。

幾百兵卒再加上兩千軍余,足夠了。

因此每人還可抽出兩百兵,使勁操練!

而當韓楚等一千名特別行動營軍丁趕到渭水碼頭賈家倉庫時,就只有賈環、烏遠還有其徒弟趙歆,以及他的一百親兵在那裡。

賈環站在一堆高高的麻包上,俯視著整齊站立,面色嚴肅,和昨日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同的一千人。

他目光依次從這一千人的臉上掃過後,淡淡的道:「怎麼樣,昨夜回去後,是不是發現,人生自此大不同了?」

蘊含著內勁的聲音,傳入了每個兵卒耳中。

聽聞此言,眾兵卒的面色頓時鮮活了起來。

「噤聲!」

就在他們壓抑不住激動,彼此交頭接耳起來,炫耀起昨日各自的境遇時。

披著一頭散發,整個人跟雄獅一樣的趙歆,猛然怒吼一聲。

當真如獅吼一般,聲音如雷。

震得千人場面都為之一靜。

賈環呵呵笑道:「希望你們記住,這種人生的轉折,是因何而起的……」

說罷,他又指著趙歆道:「這個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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