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大老爺請安!」
「大老爺公侯萬代!」
「大老爺富貴吉祥!」
賈環一行人騎馬剛剛趕到五城兵馬司衙門口,就被一群叫花子兵圍住了。
倒沒有生亂,而是雜七雜八的圍在了一圈兒,給他磕頭請安。
只是,他們喊的竟不是將軍,也不是大人,而是大老爺。
這是對文官的稱呼……
眼看著這些叫花兵一點點膝行靠近,韓家兄弟並帖木兒揚起馬鞭就要抽出。
然而,當頭一軍服極其破舊的老軍卒卻淚流滿面道:「寧侯啊!小的們終於盼到你了,我們都是榮國舊部之後哇!」
「什麼?」
賈環聞言「震驚」,忙制止了韓家兄弟等一幹家將親兵,看著那老軍卒道:「老軍,你此言何意?」
那老軍卒看起來灰頭土臉,面容灰敗可憐,只是眼淚流下後,淚痕處的灰土色卻淡了許多。
而且,他富態的身形,與他的打扮顯得很有些不相稱。
但他卻一點都沒有所覺,依舊「哀聲」泣道:「寧侯有所不知,這五城兵馬司,原本就是榮國舊部啊!
當初的兵馬,也就是我等先祖,都來自榮國舊部的傷殘老卒!
後來,貞元之變,榮寧二公率領我等先祖,替太上皇清平了奸佞,保得太上皇定鼎乾坤。
太上皇感念我等先祖忠厚,雖身殘而忠心不泯,故頒旨,許我等先祖,世世代代皆為五城兵馬,替他老人家看守都中神京!
寧侯啊,您說說,我等是否為榮國舊部之後啊?」
賈環聞言,面色恍然而震動,卻又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眾人身上的破爛,問道:「果真是先祖舊部之後,我等大有淵源啊!
只是,爾等為何如此……如此落魄?」
那老卒聞言,竟嚎啕大哭道:「寧侯啊!我等好慘哪!」
他一哭,其他軍卒們似乎也悲從心來,嚎啕不止。
過了好一會兒,也許是他們見賈環被他們的哭聲嚇住了,只是「獃獃的」看他們哭,也沒安慰一下。
索性不再浪費氣力,哭聲漸又止住了……
那老軍卒再開口道:「寧侯有所不知,這五城兵馬司自前景田侯府餘孽裘良接手後,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五城兵馬總共五千建制,可領五千糧餉,卻要供養一萬五千多人。
這偌大的京城,只靠五千兵馬哪裡看管得住?
我們要保境安民,為太上皇他老人家守住京城安寧哪!
之前雖苦點,可總還能過得下去。
可之前鐵網山之變,那畜生養的裘良,可把我們害苦了!」
「是啊!可害苦了……」
「害苦了哇!」
老軍卒的話又引起一大片共鳴,賈環可以聽得出,這等訴苦是發自內心的……
老軍卒繼續道:「自從那夜後,我們五城兵馬司就整日里被盤查,一茬接著一茬,原本就只剩下三千人,生生把鎖拿了兩千哪!
我們這些能倖免的,都是使足了銀子才堪堪過關……
寧侯哇!我們好慘哪!」
「寧侯!我們只盼您老人家的到來啊!」
「沒錯,寧侯,您可要救救我們這些榮國舊部之後啊!」
「寧侯,聽說您這財神……聽說您要來當我們的大老爺,我們一夜沒睡著覺啊!
您看看我這黑眼圈兒,就是熬夜想您想的……」
「咳咳!」
聽這些人越說越不像話,賈環的臉色也漸漸難看下來,老軍卒連忙咳嗽了幾聲,打斷那些人的話,他面色誠懇的看著賈環,道:「寧侯,這些粗坯們只會打打殺殺,只會本分做事,卻不會說話,若是衝撞了貴人,還望貴人看在我等先祖的面上,饒恕他們則個罷!」
說著,又抹起淚來。
賈環見之,似乎心軟了,長嘆息一聲,仰頭望天道:「既然都為先祖舊部之後,我又如何忍心見責?罷了罷了……」
那老軍卒聞言面色一喜,眼中光芒漸起,賠笑道:「寧侯啊,他們說的雖然糙些,可都是心裡話!
如今這兵馬司,就全指望寧侯您了!
別的不說,咱們缺人手哇!」
「哦,怎麼說?」
賈環請教道。
那老軍卒道:「咱們叫五城兵馬司,是因為分布在東西南北和中央五處!每一處都設有一大營,各有一千兵馬,隨時備用!
可自從那夜之後,咱們五城兵馬司,只有一千人馬了,然而該做的活計卻一點沒少。
又要緝盜,又要巡城查坊,還要防火!
真真是苦不堪言哪!」
賈環似乎聽著就有些害怕了,撓頭道:「那該怎麼辦?」
那老軍卒聞言,氣息都有些加重了,卻語重心長道:「大老爺既然垂問,那小的就多嘴幾句……
該招人啦!
還得趕快招人!
不然萬一出了什麼事,豈不是成了大老爺的罪過?」
賈環為難道:「招人?這大幾千人馬,讓我到哪裡去招?
要不……我去求求牛伯伯,讓他從灞上大營調撥幾千兵馬過來……」
「不用不用不用……」
老軍卒聞此言,臉色都變白了,其他人也紛紛面色驟變。
見賈環目光懷疑,老軍卒忙道:「寧侯不知……」這句話,他已經用了好多次了。
但賈環卻恍若未覺,認真聽他道:「寧侯啊,這五城兵馬司的事,裡面彎彎道道很多,學問大的很!
這個……不是一般人能幹的了的!
不熟悉的人,非但做不來,反而會生出亂子!
若是沒那檔子事也就罷了,少進些新人,一點點手把手的教就是了。
可如今缺員那麼多,事情又急又多,沒有人也沒有功夫去帶新人哪!」
賈環聞言恍然,點點頭道:「果然是老成之言,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那依你的意思,該如何是好?」
那老軍卒悄悄鬆了口氣,不敢再玩火,怕玩兒大了,忙道:「依小的一點愚見,寧侯不若從現有的軍余中挑選!
他們都是辦事老成的,做的活計和咱們差不多,只是一直以來,少個名分罷了!
若是寧侯從他們中選,一來,可解決了缺人手的困頓局面。
二來,寧侯施大恩於他們,他們也一定會對寧侯感激不盡,唯命是從的!」
賈環聞言,頓時心動不已,喜道:「這真真是個好主意……」只是又有些遲疑道:「我和他們不熟,不知道該怎麼選人哪!」
說著,目光看向了呼吸都屏住的老軍卒,道:「不若,就由你來幫我去選人?」
「嘩!」
此言一出,上千人先是齊齊一陣嘩然,隨即,無不目光又羨又嫉的看向那老軍卒。
而那老軍卒,則興奮的忍不住打起擺子來,聲音都變了,激動道:「寧侯,寧侯讓小的去挑人?」
賈環見之,似乎以為他不願意,頓時失望道:「哦,你不願意就算了,也是,這個苦差事不好煩你一個人去做……」說罷,不理整個人都斯巴達掉的老軍卒,看向其他人,問道:「你們現在還有多少人?」
其他人似乎感覺到了機會來到,忙瘋狂回應道:「一千人,還有一千人,寧侯,還要招四千人!」
「四千人」三字一出,那些人看起來都有些狂熱了。
賈環面色卻有些羞赧,似乎很有些不好意思,他道:「今日第一次與大家相見,沒想到還都是先祖舊部之後。本想與大家些好處,誰曾想,就得先麻煩大家一遭……
這樣,這裡一共一千人,那就勞煩你們每個人招……唔,招六個人來!」
「嘩!」
眾叫花軍又是一片嘩然,嘩然聲更勝之前。
他們再看向賈環的目光,哪裡還是當人看,直接當真了一個被供起來的財神!
那些名額,根本不是名額,分明是一張張大面值的銀票!!
由太上皇金口玉言承諾過,五城兵馬司的位置,是世襲的,可以一代代的傳下去。
這樣一個位置,哪怕是傾家蕩產,也有人要搶破頭想要的!
隨便一個,都至少值個幾百兩銀子!
他們打定主意,賣掉幾個,再給家裡留上兩個!
既得了現銀,也給家裡的幼子們謀得了一個金飯碗!
天爺啊!
這些衣著破爛的軍卒們,再沒想到會有這等好事掉到頭上,一個個喝醉了似得,站也站不穩。
只有那老軍卒,幾乎痛不欲生,想起方才他手裡明明握著四千張,不,是六千張巨額銀票,如今,卻只剩下六張……
簡直生無可戀!
嗯,不對,怎麼會是六張?
那加起來,不就成了六千人?
老軍卒不解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