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理藩院一百五十步外,便是朝廷禮部所在。
實際上,曾經理藩院便是禮部所轄,只是後來理藩院的作用越來越重,才單獨分了出來。
禮部尚書宋怡已經被賈環和隆正帝合夥給坑掉了,如今的禮部尚書,叫梅英。
此人賈環也認識,當初他一封信,退了梅家的親,還薛寶琴一個自由身,便是這個梅家。
梅英,就是梅家的家主。
說來諷刺,這個梅英,原本還算是在帝派和忠順王派之間中立。
可打賈環退婚打臉之後,梅英便成了忠順王的人。
這也算是隆正帝的無奈之處,他夾帶里的人手,著實有限。
能夠扛鼎六部尚書的人,一個夠資歷的都沒有。
無可奈何,只能任禮部尚書從忠順王的人,換到另一個忠順王的人。
只是盡量挑了一個資歷淺些的,對帝派冒犯少一些的。
至於梅英和賈環的過節,就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禮部。
原本就是朝廷清流的聚集地,此刻亦不例外。
只是,往日正氣滔滔的清談,今日卻不見了蹤影。
滿堂君子都愁眉不展,唉聲嘆氣。
禮部員外郎楚超「嘿」了聲,看著上座閉目養神的梅英,鬱積道:「部堂大人,下官著實想不通太上皇之聖意,為何會把這收國大功讓給賈環?
他在西域的確有所薄功,可太上皇已經用一等國侯,並紫金冠、鬥牛服相酬,難道還不夠嗎?
如今再加上這收國之功,這功勛,怕是要把那一等國侯再提升一等了!
太上皇待賈家何其厚也!」
「就是!」
見梅英沒有睜眼的意思,禮部侍郎石群附和道,而後,還不無埋怨道:「梅大人,雖說王爺的意思是,讓部堂您見機行事。可是,您也該有所動靜才是。怎麼說,也該阻止賈環建此大功,您怎麼就這麼坐著?」
禮部大堂上,一干清流君子們安靜了下來,都靜靜的看著梅英。
通常而言,都講究新官上任三把火,好把威嚴樹立起來。
如果梅英的三把火,就是一言不發,那麼他日後想成為清流領袖,卻是不能了。
在眾人矚目中,梅英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他相貌清雋,賣相頗佳,眼睛環視了一圈後,淡淡的道:「太上皇的本意,並非是想將此次大功送於寧國侯。
聖上只是沒有料到,太孫殿下和方太尉,會在這個關頭受傷病倒。
若是他們二人在,又豈有寧國侯主持的道理?」
聽到梅英的話,眾人紛紛恍然,點頭應和。
只有禮部侍郎石群皺眉道:「若是如此,太上皇難道會不知道鐵網山之事?若是知道,為何還沒有旨意下來……」
梅英聞言,眼角微微抽動了下,他搖頭道:「聖人天威難測,非我等可以揣摩的。不過,本堂沒有出面的緣故,並非是這個原因。而是……」
說著,梅英眼中精光漸聚,再次環視了一圈後,淡淡的說出了四個字:「功高不賞!」
……
大明宮,紫宸書房。
隆正帝在奮筆疾書,處理奏摺。
從他緊皺的眉頭來看,他的心情,並不算舒暢。
一旁處,鄔先生竟也坐在輪椅上出神,這個情形,很少見。
「當……」
「當……」
「當……」
御書房一角的立柱上,掛著的西洋鍾發出一陣金鐘銅磬的聲音,連響了十二下,將鄔先生驚醒。
他看了眼似無所覺,依舊奮筆的隆正帝,心裡一嘆,道:「陛下,東宮和太尉府都因傷勢在身,不能前往理藩院談判。僅方沖和傅安他們,怕是壓不住寧侯啊……」
「哼!」
隆正帝似寫煩寫膩了,隨手將御筆扔在桌上,冷聲道:「他倒是飛揚跋扈!連朕的人都敢隨意辱罵打壓!」
鄔先生苦笑一聲,道:「陛下,寧侯年歲不大,又少年得志,哪裡能想到那麼多……臣只擔心,過猶不及啊!陛下,如今那邊這般安靜,各方手續章程都辦得極為順利,看來,他們也在盼望,賈環再膨脹一些……」
隆正帝聞言,細眸眯起,眼睛中,森冷的精光閃過,他又抓起御筆,翻開下一本摺子批閱起來,淡淡的道:「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鄔先生聞言,悚然一驚,猛然抬頭看向隆正帝。
似是被鄔先生看的不自在,隆正帝頓住筆,看向鄔先生,道:「不是朕太過薄涼,朕是真想保全住他。
他若有自知之明,這次就該將功勞多分潤些出來。
可他有嗎?哼!
既然如此,朕成全他。
頂個國公的帽子,養老去吧!
朕保他一生富貴便是……」
說罷,隆正帝不再看鄔先生,繼續批閱起來。
鄔先生聞言,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帝王啊!
收復西域大功還未到手,威望還未大漲,便已經開始著眼未來許多年後的事了。
提拔方沖、傅安、葉楚等人入御林軍龍禁尉,就是為了在軍中榮國系以外的地盤中,培養新生力量。
但是,或許是因為之前在宮裡發生的事,讓隆正帝看出,方沖、傅安和葉楚三人合力,竟也壓不住一個賈環,這讓他心生鬱悶,甚至是不安。
因此,才有了今日之言。
只是……
現在還遠未到馬放南山的時候啊,陛下還是太心急了些。
萬一事情再有變,到那時候,又該何去何從?
……
理藩院。
「哭完沒有,哭完就趕緊叫醒她,事情還沒談完呢……」
賈環看著抱著昏厥過去的鄂蘭巴雅爾哭的一塌糊塗的吉布楚和,淡淡的道。
此等冷酷之言一出,別說是吉布楚和愈發凄慌,就連牛奔、秦風等人,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著實太過了些,有失大丈夫之風。
欺負女流算什麼事……
果然,吉布楚和哭的愈發大聲,也愈發凄慘了,眼淚不要錢的流下來。
不過也幸好她能哭,竟將她懷中的鄂蘭巴雅爾給淋醒了……
鄂蘭巴雅爾到底不凡,醒來後,強撐著坐直身體,而後就直視賈環,道:「寧侯,你所言當真?」
賈環呵呵一笑,道:「這樣吧,本侯再給你兩天時間,想必你們的信也就到了。到那時,咱們再談,如何?」
鄂蘭巴雅爾聞言,面色慘淡,但目光卻不再猶豫,她深吸一口氣,顫聲道:「好,待准葛爾信使到時,便是你我雙方簽訂條約之日。
我只希望,寧侯你先前之言都作數,保住我准葛爾部族不亡,也不要讓厄魯特和車臣兩部作亂。」
賈環正色道:「這一點,公主你儘管放心就是。從簽訂條約以後,准葛爾部便是我大秦的一份子。
准葛爾的子民,便是我大秦的子民。
在大秦,最貴重的,便是百姓的性命。
車臣和厄魯特汗王若是敢腦子進水,去屠殺大秦的百姓,我保證,一定會拿下他們的腦袋,替他們控控水!」
鄂蘭巴雅爾聞言,面色卻沒有什麼欣喜感激之色,她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向外走去。
但每走一步,似都要耗費千斤力,身子都在搖擺。
「對了……」
鄂蘭巴雅爾還未出門,就聽賈環忽然又開口道:「大長公主,麻煩你一件事。」
「什麼事?」
鄂蘭巴雅爾頭都沒回,淡淡的道。
賈環冷笑一聲,道:「麻煩你不要再派人給烏仁哈沁送信,讓她整日里哭哭啼啼的跟我求情,這很煩的你知道不知道?
為了避免她跟蒼蠅一樣在我耳邊叫喚,我已經決定,過兩日,就將她打發到城外牧場上去給我放羊。
哼!這還算是輕的了。
她要是再敢吃裡扒外,我就把她丟回西域去!
化外胡女,蠢笨木訥,果然討厭的緊!」
「你……」
吉布楚和面色一變,就要去和賈環理論。
卻被鄂蘭巴雅爾攔住,她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了,我們走!」
說罷,拉著吉布楚和大步離去。
待她們走後,第一個站起來走人的,竟然不是當了半天透明人的方沖和傅安,而是牛奔。
這位牛小爺看起來面黑如鍋底,站起來,眼皮都不帶夾賈環一下,轉身就走。
秦風和溫博等人,看起來也頗為鬱悶,一個個煩躁的很,一跺腳,也都離開了。
賈環有些莫名其妙,看著他們的背影,眉頭皺起,臉色也難看下來,又見方沖和傅安等人眼神有些不屑的看著他,賈環惱羞成怒道:「看你爹啊看?」
說罷,也不等他們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