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出頭

寧國府,馬圈邊的校場上。

賈環正坐在地上歇息,端著一碗參骨湯,一口一口的啜飲著。

一身的鳥毛,也不讓別人替他揪掉,看著有些好笑。

韓大幾人圍坐在一圈兒,看著賈環的眼神有些激動,興奮。

方才,賈環竟然能與他們交手了!

儘管沒有以前那樣犀利,可以一挑三。

可是憑藉著聲音辨位,賈環居然能夠與他們一對一的打個不相上下。

烏遠還說,賈環如今只是剛入門徑,連小成都算不上。

什麼時候,賈環身上一根鳥毛都不沾的時候,才算得上小成……

然而到那個時候,賈環基本上就能與正常人無異了。

如今儘管眼睛還是盲著,可不管怎麼說,總算有了能「看到」的希望,眾人無不為他感到高興。

賈環自己的心情看起來也不錯,喝參骨湯時,面色略帶著微笑。

忽地,他側了側臉,似乎是在傾聽……

然後臉上的笑容變大,賈環對韓大道:「奔哥他們來了。」

韓大聞言,轉頭朝入口處看去,就看到牛奔、溫博、秦風三人個個身著勁裝武服,大步走來。

諸葛道、蘇葉、塗成等人也來了。

賈環與韓家兄弟幾人起身相迎,不過牛奔卻連連擺手,不耐煩道:「坐坐坐,起哪門子身……那誰,李萬機,再準備一鍋湯,多下點骨頭棒子,家裡亂糟糟的,沒吃飽。」

溫博也是如此,抱怨道:「我家也是,府上家將親兵們忙了一夜,問他們忙啥也不說……」

秦風哼了聲,道:「還能忙什麼?忙備戰唄。

扎薩克圖雖然離都中幾千里遠,騎快馬到這都得一個月,可是也不能不早點防備。

長城軍團自從方家接手後,裡面的老人差不多都換了一茬。

雖然也打過不少硬仗大仗,可這種級別的軍團大戰,他們能不能經得起還真不好說。

牛大人和溫大人自然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一支他們不放心的軍隊身上,提早做準備也是有的。」

聽秦風解釋了一通後,牛奔和溫博兩人瞥了他一眼,一起不屑的嗤笑了聲。

秦風也不惱,笑罵了句,隨手接過僕人送上的粗瓷海碗後,仰頭一飲而盡,而後嘖嘖出聲,覺得痛快。

之前牛奔溫博二人其實已經不怎麼搭理他了,也就在賈環在時,偶爾哼哼兩聲應付一下。

可自從他父親秦梁在大明宮光明殿上,一掌重創了欺負賈環的方南天,打的方南天當著滿朝人的面倒退數步,一口鮮血吐出後,牛奔和溫博兩人對他的態度才重新親近了些。

之前秦風心有愧意,又被人孤立,心裡真不好受。

好在,如今漸漸變好了……

「諸位哥哥,都吃好了?」

飲盡碗里的湯後,賈環聽周圍的吸溜聲也漸漸止了,便起身,笑問道。

牛奔聞言,嘿了聲,站起身來,用手抹了把嘴後,隨意將碗扔到地上,「啪」的一聲摔個粉碎,他獰笑一聲,道:「環哥兒,你說,咱們今兒怎麼收拾那個雜毛小騷韃子去?

真他娘的見了鬼了,主意敢打到咱們兄弟頭上,還敢跑到神京來搶女人!

這騷韃子腦子怕是撞客了,作死作到咱們頭上來了!」

賈環被太后悔親一事,早已在都中上層圈子裡傳的沸沸揚揚。

有叫好的,有幸災樂禍的,有慶幸的,但在武勛二代圈子裡,更多的卻是出奇的憤怒!

他們與家裡大人們的想法不同,牛繼宗等人看的長遠些,不願賈環日後作難,所以能趁這個機會,斷了這個因果,也不是壞事。

但牛奔等人卻不同,他們不管長遠的日後如何。

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可現在,賈環剛剛為國立下大功回來,甚至還為此付出了一雙眼睛,結果你們翻臉不認人,轉過身來玩兒這一套!悔親?

真真是欺人太甚!

太后那個老糊塗他們奈何不得,忠順王這個小婢養的雜毛他們目前也無能為力。

可那個扎薩克圖來的王八賊羔子,也敢來這套,他們就無法容忍了。

沒說的,恁他!

就連負責出謀劃策的索藍宇,都沒有反對。

他自然能想到,一旦扎薩克圖世子出了事,那扎薩克圖親王穆牯特那裡很可能就會出亂子。

可那又如何?

他們是武勛將門,不是宰相。

大秦國力強盛,兵馬之利威加海內。

扎薩克圖若是敢亂,連他們一起滅了就是。

長城軍團若是扛不住,還有霸上大營,還有藍田大營,皆為關中精銳悍卒,兵甲之利,舉世無雙。

況且,喀爾喀也並非只有扎薩克圖一部,而是有三部共分這數千里的草原。

除了扎薩克圖部外,還有車臣部和土謝圖部。

蒙古人最好廝殺內鬥,這三部之間也常有紛爭。

若是朝廷肯吐口,允許其他兩部瓜分了扎薩克圖部,不用朝廷動手,扎薩克圖部就得承受滅頂之災。

世情如此,這塞外虜賊,居然也敢放肆!

至於打仗要花多少銀子,要加派多少稅,要耗費多少國力還是國運,卻不是他們考慮的事!

這本也不是將門的責任。

拿不出銀子來,那是你們文臣無能,別把責任推我們武將頭上。

這是武勛將門子弟們的普遍心態……

至於闖出禍來怎麼辦?

怕他個鳥!

都是軍中最掌實權的將門子弟,只要沒把天捅破了,忠順王敢咬他們的鳥?

除非太上皇出關,否則,誰敢真拿他們怎麼樣?

不過欺負一個騷韃子,欺負了就欺負了,怎麼著?

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本就是將門本色!

……

光明殿上,隆正帝冷冷的看著忠順王,而忠順王亦是絲毫不讓的回視著他。

這一對一母同胞的骨肉兄弟,顯然早已成了生死仇寇!

「群賢?刻石勒碑?流芳千古?」

隆正帝鐵青著臉,冷聲道:「忠順王,你是不是忘了……

朕登基前,也曾做過執掌戶部的皇子。

你是不是把朕當成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了?

一千萬兩銀子……

哼!夠他們借出去庫銀的三成嗎?

近二十年累積下來,他們借出了多少銀子去,忠順王難道不知?」

忠順王淡淡的道:「皇上自然聖明……

只是,皇上也說了,這些銀子是大臣們二十年來陸續借出去的。

若讓他們一朝還盡,顯然太過為難苛待他們。

不若,就再給他們二十年時間,讓他們慢慢還就是。

反正,如今有了這一千多萬兩銀子打底,朝廷一時也不急需銀子。

皇上,若是太上皇在,以他老人家的寬容仁慈,也定然會寬容群臣的……

諸位大臣,能夠在一夜之間,籌措出一千萬兩銀子來,以解國憂,陛下,此等忠心,難道不該嘉獎嗎?」

隆正帝聞言,只覺得怒火焚心,恨不得將如此厚顏廉恥之人給千刀萬剮了。

寄生在國庫上敲骨吸髓的一群蛀蟲,居然還妄想什麼刻石勒碑,流芳千古!

若是真照他們的意思做了,隆正帝覺得,他就會成為華夏帝王史上,最屈辱也最惹人恥笑的一帝!

借銀子還借出理來了,他這個追債皇帝,反成了刻薄寡恩之人。

這起子顛倒黑白的混賬行子,早晚有一天,朕要颳了你們!

「忠順王,眾臣虧欠戶部銀錢,如今還上一部分,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若僅因此,便刻石勒碑,豈不成了笑話?

千古後,春秋之上又該如何議論我等大臣?

指鹿為馬嗎?」

文臣當中,陳廷敬忽然邁出一步,皺眉說道。

忠順王見之一怔,他原以為,會是張伯行那個老炮仗出來炸一炸,卻沒想到,竟是陳廷敬這個老實人。

原本準備的對策頓時用不上了,張伯行雖然是大清官,正氣無雙。

可忠順王一脈有的是能言善辯、口才無雙之士,胡攪蠻纏,顛倒黑白的能力超群。

氣也能將張伯行給氣個半死。

可陳廷敬不同。

尤其是之前,陳廷敬為了逼迫賈環退步,說要將家中僅有的兩個未出閣的孫女陪嫁,讓孫子做趕車之仆,讓老婦做陪嫁嬤嬤,共赴扎薩克圖。

沒人會覺得陳廷敬在信口開河,若是李光地說這番話,估計信的人就不多了……

陳廷敬的這番話,不僅震動了兩閣閣臣,也震動了滿朝文武。

對國朝赤膽忠心還有超過此人者嗎?

沒有,誰都不敢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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