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殷紅!

賈環沒興趣看韓讓被打的稀巴爛的屁股,和韓大與韓三一併將他送回房,並使人去告知金鳳,讓她來伺候韓讓,便徑自回內宅了。

「咦,大嫂,我二姐姐呢?」

賈環回到寧安堂後,卻不見賈迎春的人,只有尤氏坐在那裡,正給幾個管家婆子吩咐著什麼。

見賈環進來後,尤氏揮了揮手,那幾個婆子對賈環一福後,悄然無聲的退下了。

賈環看著尤氏,微微皺眉問道。

尤氏苦笑著對賈環道:「別提了,你剛走沒多久,園子里就散場了,像是還鬧出了點不愉快,有幾個還掉了淚。

二姑娘放心不下,就跟著一起過去了。

我勸也沒勸住,三爺要怪就怪我吧。」

「我怪你作甚?大嫂子以後別那麼多心,你是我大嫂,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讓你沒個下場的。」

賈環一聽,面色頓時一變,哪裡還坐的住,對尤氏草草的交代了一句後,拔腿就走。

尤氏卻被他這一句話給驚住了,怔怔的站在那裡出神。

他……

他竟然猜到了我的心?

……

賈環急匆匆的出了門後,直接往西邊兒奔跑去,沒走正門,而是經天香樓繞過會芳園,從兩府的夾道中越過,這樣走近的多。

雖然談不上心急如焚,可他還是緊張。

會是誰鬧彆扭呢?

林黛玉和史湘雲?

還是林黛玉和薛寶釵?

還是林黛玉和王熙鳳?

……

嘴角抽了抽,賈環速度之快,化作一團黑影,偶爾路過幾個僕婦,她們甚至都沒看清人,只覺一道風過去。

默默的鑽研推演了許久的《苦竹身法》,第一次全力施展,竟是為了化解爭風吃醋……

也不知道白蓮教那位大能隱士若是九泉之下得知,會不會氣得活過來。

飛快的跑出了會芳園,再次走到那條甬道,卻也來不及感慨年年歲歲花相似,就又從黑門裡進了榮國府。

不過,進了榮國府後,他的身影卻猛然頓下,轉過頭,朝角落裡的一口井口處厲聲喝道:「幹什麼的?下去!」

一邊說,一邊朝那邊飛撲而去。

一道曼妙的身影,無比絕決的從井口上跳下。

「我靠,沒讓你往裡下……」

……

卻說夢坡齋內,除了賈政粗喘的聲音外,就是一陣「噼噼啪啪」的「木板炒肉」聲。

起初時趴在凳子上的賈寶玉還能叫喚幾聲,到了後來,卻是連叫聲都沒了。

門客們見拉也拉不住,勸也勸不停,只得打發了人去裡面送信。

沒多時,王夫人就急匆匆的帶著李紈、周姨娘並一干婆子丫鬟走來,並往榮慶堂送去了信……

王夫人趕到後,一干門客小廝們連連退避,按著賈寶玉的兩個小廝也忙鬆了手,退避出去。

賈政原本打的已經快力竭了,可見了王夫人進來後,不知怎地,心中一股惱火又彭然而起,揮舞著木棍又狠狠的打了幾下。

待還要再打,卻被王夫人拚命的抱住了木板,再也打不下去了。

賈政氣的面若金紙,看著王夫人厲喝道:「你還護,等來日他做出弒君殺父的事來,我卻看你還護他不護?」

說罷,身子搖搖欲墜。

畢竟夫妻一場,到了這個時候,往日的怨恨放佛都忘記了,王夫人連忙上前,攙扶住賈政,哭道:「寶玉縱然該打,老爺也不能氣壞了身子。再有,老太太這幾日身子一直不爽利,倘若打死了寶玉,老太太一時不自在,那豈能是好的?」

賈政聞言,仰天長嘆一聲,心痛道:「你可知這孽障都幹了什麼?與其留下他禍害整個賈家,不如趁今日找根繩子勒死,以絕將來之患。」

王夫人此刻哪管賈寶玉做了什麼,在她想來,了不起也不過是今日在她房裡發生之事,或是在外面也有了男女之事,可這又能算什麼呢?

哪個豪門大家子不是這樣過來的,你賈政就乾淨?

若非今日心情著實不痛快,她都不會絕決的將金釧趕走。

因為她知道,背著這樣一個名頭的姑娘,出了這門,就算不找根繩子上吊,一輩子也要在別人的指點中苟且,連個正經人家也嫁不得。

王夫人抱著人事不知的賈寶玉,哭成了淚人,道:「老爺雖然應當管教兒子,可也要看你我夫妻的分上。

我如今已將五十歲的人,只有這個孽障。今日要他死,豈不是有意絕我?

既要勒死他,快拿繩子來先勒死我再勒死他吧,我們娘兒們不敢含怨到底,在陰司里總要有個依靠。」

這話不只是在勸賈政,也是在傾訴她的委屈和怨恨。

賈政聞言,看著髮妻不知何時斑白的鬢髮,心中一軟,再看看被打的死活不知的賈寶玉,心中亦是一痛,向後坐在椅子上,淚如雨下。

他又豈能不痛?

王夫人何曾見過賈政這般作態,雖然流淚,卻亦是真情流露。

對於她來說,這已經是許多年前才有的事了。

那個時候,他們也還算是一對恩愛的夫妻,舉案齊眉之敬,閨閣畫眉之樂,亦都體驗過。

只是,不知何時起,他們從相敬如賓,漸漸的成了相敬如冰……

念及此,心中愈發悲苦,攬著被打的皮開肉綻的賈寶玉,嚎啕大哭起來,哭到傷心處,更想起了早逝的賈珠,愈發肝腸寸斷,哭道:「珠兒啊,若有你活著,便死一百個我也不管了,我的珠兒啊!」

聽到王夫人喊賈珠的名諱,賈政只覺得心頭一痛,喉頭一股腥意湧上,嘴角竟緩緩溢出了一點殷紅。

陪同王夫人一起來的李紈,聽到先夫的名字,再想起這些年她受的苦,亦是難忍心中悲痛,放聲大哭起來。

正沒開交處忽聽丫鬟來說:「老太太來了。」

一句話未了只聽窗外顫巍巍的聲氣說道:「先打死我,再打死他,豈不幹凈了!」

賈政見賈母來了,一時又急又痛,連忙迎接出來,只見賈母扶著鴛鴦喘吁吁的走來。

身後則跟著王熙鳳並賈迎春姊妹數人。

賈政上前躬身陪笑道:「老太太何必親自走來?有話只該叫了兒子進去吩咐便是。」

賈母聞言,止住步,喘息一回,厲聲道:「你原來是和我說話!我倒有話吩咐,只是可憐我一生沒養個好兒子,卻教我和誰去……」

「說」字未出口,卻看到賈政嘴邊的殷紅,賈母瞳孔猛然收縮,身子都不禁晃了晃,震驚莫名的哀嘆道:「何至於此啊?」

眾人聽得賈母的聲音不對,順著她的目光,大家也看到了賈政嘴邊的那抹駭人紅線,紛紛捂口驚呼。

王夫人更是怔在那處,連哭都忘了。

她甚至不敢想像,若是連賈政都氣死了,她們娘倆,還能不能活下去……

賈政自己倒沒有太在意,他知道這只是急怒攻心所致,正欲開口與眾人解釋,卻見後面又來了一人,不是賈環是誰?

賈環面色少有的難看,眉頭緊皺。

他走上來後,第一眼就看到賈政臉上的淚和嘴角的血。

一張臉頓時愈發陰沉,甚至連幾個妹紙關心的目光都沒看,只與賈母點了點頭,徑自走到賈政跟前,沉聲道:「爹,發生了何事?」

賈政看到賈環,不知怎地,心中似乎一下有了底氣,像是來了靠山一般,想起方才忠順王長史的囂張跋扈和自己受的氣,他眼睛一酸,眼淚差點又落了下來,強忍著悲意,賈政搖了搖頭,沙啞著嗓子道:「爹無事,快扶老祖宗回屋吧。」

賈母卻搖了搖頭嘆息了聲,朝夢坡齋邁步走入。

上一回她來這裡,還是幾年前為了幫賈環鎮場子,讓賈赦等人不得打賈環手中水泥的主意。

這一次來,卻已然物是人非了。

王夫人進屋後,看到賈寶玉的慘樣,又忍不住趴他身上痛哭起來,數落一句「不爭氣的兒啊」,又心疼一句「你倘或有個好歹,丟下我叫我靠哪一個」。

賈環走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並起兩指,搭在賈寶玉的脖頸處,略略一聽,便對關心看著他的賈母和賈政點點頭,道:「無大事,只是疼昏過去了,脈象還好,沒傷著裡面。」

賈母和賈政兩人聞言都鬆了口氣。

賈母見雖然確實打的狠了,不過卻確實也只是棍棒外傷。

賈政不過一個無力書生,又有了春秋,哪裡能有多大氣力?

雖然也心疼的緊,可看到兒子嘴邊的殷紅,好歹沒有再多說什麼。

只是招呼著王熙鳳,抬了賈寶玉,一行人去了她的榮慶堂。

待人都走後,賈環攙扶著賈政坐下後,皺眉道:「爹,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發這麼大的火?」

在賈環記憶里,賈寶玉挨打最重的一次,好像還是因為「他」向賈政告狀,說金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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