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十呼吸

揚州城太富庶了,富庶到城中百姓都不願服兵役。

他們多是花錢僱人,代他們去參軍服役。

有北人,也有南人。

但無論是哪的人,到了揚州當上兩年兵,都會被養嬌氣。

因為揚州太美,山美、水美、人更美。

兵卒身上的彪炳之氣,會被這些美好給磨平,磨順,磨嬌了。

揚州兵備大營滿額三千兵丁,即使分守三處,本部大營也當有一千兵丁。

可三通鼓後,校場上只來了不足三百人。

這三百人中,也只有一個百人隊是按照秦軍出操操典列隊站齊的。

其他兩百多人,都稀稀拉拉的散亂站著,而且多是衣衫不整,手上甚至連兵器都沒有帶的「兵」。

「瞎搞什麼名堂?這大半夜的不睡覺,盡他娘的瞎折騰?」

「誰知道哪個官大爺的缺心眼兒,大冷天兒的折騰人,他娘的個兔爺……」

「就是,哪個欠攮的兔爺,給爺們兒站出來,我……哎喲!」

那位罵罵咧咧的兵丁,髒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隻突至的利箭射中了耳朵。

叫罵聲戛然而止。

見血了。

這時,眾人似乎才發現點將台上有人存在。

「誰啊這是?」

一個穿著和普通士兵不同的中年男子,皺眉看著台上的賈環等人,納悶問道。

「不像是咱們大人哪……」

「不認識,看起來才十七八,還是個娃娃嘛,誰家的?還敢來真格的?」

有一個帶頭說話的,零零散散的又有人開始叫嚷起來了。

「肅靜!」

韓大扔掉手中的鼓槌,和韓讓一起上前一步,沉聲喊道。

「嘁!」

一陣噓聲響起,尤其是那些零零落落正弔兒郎當才走來的人,更是不屑的看著他們。

老兵油子,根本不怕這些。

他們常年當著太平兵,什麼樣的官老爺沒見過?

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是常事,見的多了。

但三把火燒過之後,還不都一個鳥樣兒?

該撈銀子的撈銀子,該喝兵血的喝兵血,該逛窯子的照樣逛窯子。

說不定,過些日子,他們還能算是「連襟」呢……

怕,怕個球!

不過,也合該他們倒霉。

若是平時,說不定賈環還會有別的辦法,或以勢壓,或以利誘,讓他們老老實實的。

但到了這個時候,賈環哪有功夫跟他們說什麼好話?

見這群兵痞子無法無天,賈環鐵青著臉轉過頭,看向博爾赤等八個親兵,厲聲道:「十個呼吸內,還未完成列隊者,盡皆射殺。」

不僅台下聞聲者愣住了,就連博爾赤等人都怔了怔。

不過,在賈環逼人的眼神注視下,他們立刻回過神來,緩緩而沉穩的張開了他們手中的弓箭。

「十……」

「九……」

「八……」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校場上的氣氛忽地就變得緊張起來。

有的兵士面露膽怯之色,在其他人的鄙夷聲中老老實實的列隊而站站好了。

但還有些老兵油子,或者背後有關係的人,依舊一個個眼神桀驁,面帶不屑的看著賈環。

他們在等賈環自己下不了台打臉……

因為打死他們也不信,這個莫名其妙來路不明的娃娃,他真敢殺人。

這是太平時節,死一個人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何況校場上有這麼些人?

扯什麼蛋呢!

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爺羔子看戲看迷糊了,前來消遣兵大爺來了。

等著吧,一會兒不掏足銀子,看大爺們哪個肯饒你?

這樣想著,不少老兵油子甚至「嘿嘿」樂了起來,不知在想什麼齷齪之事。

「一……」

「咻!」

「咻咻!」

「咻咻咻!」

八道箭矢如電一般射出,正中台下八個衣衫不整,席地而坐看樂子的八個兵油子喉嚨處。

他們甚至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倒地殞命了。

哄鬧的校場,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校場上眾人甚至都不敢相信他們的眼睛,活生生的八條命,就這樣沒了?

他們連台上殺人的人都不認識,這他娘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本爵最後再數十個呼吸,再有不列隊而站者,盡皆殺之。」

「諾!」

……

「你們不要怪我,與其讓白蓮教落在你們手中,投靠了朝廷,還不如今日就將它毀去。

至少,還能保證它昔日的威名不受玷污。」

鍾志彪此刻的聲音不再是往日令人充滿敬畏的低音炮了,變得非常暗啞,如同破鑼摩擦一般。

他用一隻血紅的左眼看著杜汴、齊琔和董明月。

杜汴和齊琔兩人越來越虛弱了,他們只有相互攙扶著才能站直身體,但依舊死死的擋在董明月身前。

聽了鍾志彪的話後,杜汴無比輕蔑的嘲笑了聲,氣虛道:「姓……姓鐘的,其實……其實你從沒變過。你……你還是當年那個,連自己妻兒都活生生害死的掃把星。你……你的心,卑賤的就和臭蟲一樣,為了一口屎,別說是兄弟弟子,就連老婆兒子,你都能害死。可……可你吃著屎了嗎?哈哈,咳咳,哈哈哈!你……你連口屎都吃不著!」

「啊!!!」

鍾志彪被杜汴的一席話氣的快要瘋了,儘管他心裡極力的否定這句話,可是,他卻騙不過自己的心。

他不得不承認這句血淋淋的話是真的。

他的妻兒的確是因為他而死,他的弟子,他的手下,也是因為他而死。

儘管他真的不想這樣,可他們確實是因為他而死。

全身顫慄了,鍾志彪剩下的那隻眼睛,如同一隻血球一般通紅,可怖。

他仰天咆哮起來,根根白髮白須豎立,周身氣浪驚人,引人側目。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光你們!!!啊!!!」

鍾志彪身上的衣衫盡碎,整個人如同快要爆炸了般,沖向了杜汴。

杜汴乾咳了聲,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他一把推開了攙扶著他的齊琔,用盡最後的力氣,沒有迎向鍾志彪,而是往一旁衝去。

和他搭檔了大半輩子的齊琔甚至愣住了,以為這位老兄弟想要臨陣脫逃。

在場的人也都詫異起來,因為任誰都知道,在這個八面包圍的絕境里,別說杜汴周身是傷,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地。

哪怕他此刻完好無損,也絕沒有能逃出去的可能。

那他是想……

「混賬!住手!」

別人沒想到,但最後,魔皇卻驚怒交加的喊出聲來。

只是,卻已然來不及。

杜汴借著倒推齊琔的勁道,又用盡最後的力氣,飛身撲向了明教四大護教法王之一的紫竹山王寇成峰,又在即將撲到他身前時,氣力耗盡,轟然倒地。

按理說,這個時候,無論是紫竹山王寇成峰還是隨後殺來的鐘志彪都應該收手才是。

可是,寇成峰倒是收手了,並皺眉不解的看向地上的杜汴,不懂他此舉是什麼意思。

然而,寇成峰甫一收手低頭,就覺得有些不對。

等他再猛然抬頭時,頓時驚駭欲絕,再想閃避,卻已然來不及了。

鍾志彪竟然沒有收手,不,應該說沒有手刀。

一柄寬背大刀,在鍾志彪雄厚的勁力催持下,凌空劈下。

可憐寇成峰堂堂明教紫竹山王,在江湖上威名無限,凶名赫赫。

就連剛才圍殺白蓮教眾時都沒有受半點傷,還趁機砍斷了齊琔的右臂,立下大功。

卻不想,竟然會死在此地。

而且,還死的凄慘無比。

鍾志彪此刻已然神志不清,一隻血紅的眼中滿是殺意,渾身上下殺氣凜冽。

他根本無視魔皇厲聲的命令,在寇成峰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前,將他從頭而下,一刀劈成了兩半。

紅的白的,灑了一地,被砍斷的腸子散發著臭味,流了出來……

場內明教教眾目睹這一幕後,都驚呆了,也嚇呆了。

而鍾志彪一擊之後,竟然還不收手,揮舞著大刀,怒吼狂嘯著,逢人便殺。

他原本便是八品大高手,此刻又進入這種不計生死,一心殺戮的癲狂狀態,威力愈發驚人。

明教教眾在猝不及防下,竟然又被他連下殺手,殺了數人。

直到暴怒的魔皇身形鬼魅般飄來,一記摧心掌擊在鍾志彪的後心處。

高高舉起大刀的鐘志彪身形一震,獨眼中的血色漸漸斂去,低頭看了看心臟處,感受到那裡斷絕的心脈,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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