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亂秦之賊

「三爺……」

李萬機迎上已經換了身正服的賈環,語氣有些擔憂的喚道。

賈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來的什麼相爺?」

李萬機道:「小人也不知,只見他轎子前有僕人打著一頂清涼傘,而且還乘著八抬大轎。八成是……」

所謂清涼傘,即國朝賜予內閣宰執所用,以示身份尊貴的一把大傘。

清涼傘所在之處,必有一身著紫衣的內閣大佬。

或許就品級而言,內閣閣老沒有公侯伯府邸尊貴,但就實權而言,兩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在宋朝時,宰相甚至要貴於親王。

本朝雖然並無這種殊榮,但也絕對非同小可。

輔佐君王安治天下,豈是凡人?

雖然這兩天兩府里流傳的最熱的段子就是,威風凜凜的賈三爺將李相爺的公子給當街打了。

可李萬機不比那些不靠譜的,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底子,知道李相爺三個字在國朝意味著什麼。

因此,他語氣有些擔憂。

賈環瞥了李萬機一眼,嘴角抽了抽,道:「放心吧,你這老本家要是就這麼點子肚量,他也當不了這個不倒翁了。」

李光地是大秦最有名的官場不倒翁,仕途一甲子,還從未跌過跤,拾過跟頭,賈環故有此語。

說話間,兩人便來到了寧國府大門門樓處。

寧國府的正門,尋日間都是不開的,除非有宮中中旨傳下,亦或是有貴客臨門時,才會打開一次。

然而神京城中,能在寧國府門第前稱得上一個貴字的,著實屈指可數。

當然,一把清涼傘的擁有者,不管怎麼說,都在這個行列中。

因此,此刻寧國府中門大開。

幾十個身著青襟華服的僕人畢恭畢敬的羅列兩旁,賈環也正裝正冠,一本正經的站在門口台階下,等待八抬大轎里的貴人下轎。

只是,讓人奇怪的是,轎子里的人似乎不大願意下來。

八抬大轎,雖說還在轎子範疇,但實際上內里已經算是比較寬綽的了。

說是一個小包間也沒什麼問題。

內里設有坐榻,小茶几,小書櫥,還有兩個待客用的錦墩。

此刻,坐榻上的李光地正美滋滋的享用著一杯上好的貢茶,每年武夷山半山崖上的那棵老茶樹產的新茶,除了供太上皇和皇帝外,也就李光地能撈著幾兩。

喝了兩口茶後,李光地還是不起身,咂摸了下嘴,他輕輕的敲了敲懸於轎門口處的雲板,吩咐道:「去,請賈家小子上轎說話。」

恭候在轎子一旁的相府老管家聞言,恭聲應了聲,然後便走向站在賈府大門口保持微笑面容的賈環,躬身道:「賈爵爺,我家相爺請爵爺上轎說話。」

賈環聞言一怔,面色隱隱有些難看,道:「我這座寧國府雖然是座小廟,難道還容不下你家相爺?」

這話說的凌厲誅心,但那老管家面色卻沒什麼變化,再次躬身道:「爵爺,我家相爺只是請爵爺上轎說說話。」

賈環懶得和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計較,他哼了聲,道:「算了,我也不為難你,既然你家李相爺老胳膊老腿的不方便,那我這身強體壯的多走幾步也沒什麼問題。」

說罷也不等那老管家,徑自走向轎子,打開轎門,上了轎子。

賈環原以為,這李光地既然給他來這一手,想必一定會仗著宰相的身份,倚老賣老,欺壓於他。

如果真這樣,賈環打算讓他見識一下什麼是二杆子脾氣!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他怒氣沖沖的上了轎子後,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張笑成老菊花的笑臉。

「嘖嘖,看你這架勢,果然是年輕氣盛,囂張跋扈的名頭冠你頭上還真不冤枉你。怎麼,要是老頭子我說你兩句,你還準備對老夫也抱以老拳?」

李光地面上笑的一團和氣,可該批評的話卻半句沒落下,偏生,還給人感覺,他批評的很有道理……

賈環臉上的冷笑散去了,有些尷尬道:「小子賈環,見過李相爺。」

不是他認慫,不管敵我關係如何,該有的禮儀和家教總是不能缺少的。

李光地上下打量了番賈環,笑道:「你和代善公長的不像,性子也不像。當年,就連老夫也要拜倒在代善公的絕世風姿之下。

代善公允文允武,性格儒雅出眾,與人交談一二句,便能使人如沐春風,為其儀態而心折。老夫與太上皇聊天時,還常常提起他……

再看看你,唉,雖然也算是少年英資,風采不凡。可是比起代善公,相差甚遠。」

賈環聞言,嘴角抽了抽,沒好氣道:「榮國先祖是我祖父,我不像他倒也情有可原。可你兒子還不像你老人家呢,你怎麼不說他……」

李光地聞言不怒反笑,而且笑的聲音很大,笑罷後,指著轎門口角落裡的綉墩對賈環道:「坐下說話吧,老夫今日上門做了回惡客,還有事相求呢。」

賈環也沒客氣,拱拱手謝過後,拎過綉墩坐下,看著李光地道:「您老人家乃當朝宰輔,位高權重,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哪裡還用的著小子做什麼?」

李光地不理會賈環話里的怪味,笑道:「若是尋常難處,自然用不到你,可這件事因你而起,所以老夫不得不上門求助於你啊。」

賈環歹話說到前頭:「李相爺,小子我家裡條件不大好,自幼就沒讀過什麼書,知道的事不多,你老可別坑我!」

「哈哈哈!」

李光地聞言大笑不已,指著賈環笑罵道:「怪道太上皇說起你來,只說是個猢猻,如今看來,還是太上皇慧眼識人。小子,你不僅膽大包天,還憊賴的緊。不過這件事,卻容不得你推脫。

是這樣,我家那個混賬小子,自幼被寵慣壞了,前日,你將他揍了一頓,也算是給他提個醒。說起來,老夫還要謝謝你,但是……」

賈環苦笑道:「李相爺,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一個但是。不過我提前說好,前兒個我就是不忿他們縱奴行兇,輕輕的抽了他一下,疼都沒多疼,更別說有什麼大問題了……要是他現在出了什麼毛病,你可別賴我,我是絕對不認的。」

李光地又笑了陣,然後感慨道:「如意這孩子,說壞呢,還是不算壞的。就是自幼被寵慣了,長大後又結交了些不大好的朋友,聽的奉承話多了,漸漸也就崖岸自高起來。這件事也給老夫提了個醒,往後要在他的教育方面多費點心思。

只是,這些都是後話……現在關鍵的是,我家的老太太,今年已經一百零八歲高齡了,如今整天就守著家裡的這根獨苗苗過日子。

這根獨苗苗被你收拾了番後耍起脾氣來,不肯吃飯,結果連累著老太太也不肯吃了。哎呀,老夫真是心焦的緊啊!

這不,老夫只能仰著一張老臉,上門來求賈爵爺了。」

娘希匹,老傢伙說兩句吸溜一口香茶,也不知道從哪兒貪來的這麼香的香茶,客人坐在對面也不說倒一碗茶招待一下,有這麼求人的嗎?

賈環堅定的搖頭道:「老相爺,這件事如果是晚輩做錯了,在道理上站不住腳,那晚輩現在去給您兒子磕頭都沒問題。可問題是,晚輩自覺並無錯處!所以,總不能因為您兒子耍脾氣,祖母心疼了,我就要巴巴兒的去給他鞠躬作揖道歉,沒這個道理吧?」

李光地嘆息了聲,道:「老夫也知道為難你了,可這不是事急從權嘛。要只是如意鬧毛病不吃飯,老夫理都不理他,愛吃不吃,不吃拉倒。他年紀輕,扛餓。可老太太不同啊,老太太年紀太大了,少吃一兩頓著實讓人心焦。」

賈環有些為難道:「要不這樣,晚輩可以跟相爺您去相府上,給太老夫人說說好話,但是你兒子那邊,就請恕小子無能為力了。」

李光地聞言面露不悅,一對白眉緩緩皺起,沉聲道:「小子,你可知道,別人會顧忌你賈家,老夫卻沒這個顧忌。在聖上面前,老夫都少有一個求字,今日難得開口,你敢掃老夫顏面?你須知,老夫可不是忠順親王。老夫若是出手……哼哼!」

所謂氣勢者,不能說虛妄,這個東西確實有。

但是這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彼此雙方有關礙,或者說,有利害關係。

比如說,體制內的高官對下屬,公司的上級對下級。

再比如說,學校的老師對學生,局子里的條子對罪犯……

只有這種雙方佔有利害關礙的情況下,才能深刻的體會到上級的威嚴和氣勢。

跳出這個圈子外,南韓的長腿妹就絕對不會崇拜北韓的三胖歐巴。

同理,賈環也不覺得氣勢逼人的李光地能咬他一口,所以面對李相爺的滔天雄威,賈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咧開一張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的無比燦爛,對李光地道:「要不,您老試試看看?」

李光地一雙老眼盯著賈環,兩人就這般對視著,良久之後,李光地眼角抽了抽,緩緩道:「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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