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四章 刁奴

賈環眼睛微微眯了眯,卻沒有發作,他笑著坐下,順手撐開已經被打開裝驢肉的油紙包,對賈迎春道:「二姐,你嘗嘗,嘗嘗味道怎麼樣?我們莊子上有一個養驢的好手,叫王成,江湖匪號憨驢兒!嘿,好傢夥,養的驢個個都膘肥毛順!只不過他太愛驢了,宰他一頭驢就跟要宰他老婆一般……」

「噗嗤!」

原本看見桌子上有些散落擱置還明顯殘缺了的油紙包和桃子,賈迎春臉色有些黯淡,可聽賈環這麼一說,頓時又樂了,嗔道:「環弟,你盡會耍怪,哪有……哪有將驢當……」

賈環緩緩搖頭,正色道:「姐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愛情是一個神聖的命題,我們不應該去歧視他們,而是應該祝福。」

賈迎春快要活不成了,趴在桌子上肩膀使勁的抖啊抖啊抖,半天不肯抬頭……

司琪從外面端了一個茶盤進來後,見賈迎春趴在桌子上「哭泣」,再看看桌子上的一片狼藉,頓時大怒,以為她是因為在賈環面前丟了臉面才哭的,怒火萬丈道:「小姐,東西是趙嬤嬤和她兒媳婦王柱媳婦兒拿走的。我把送東西的婆子送出門後,回來他們已經裝好準備出門了,我一時沒攔住。不過小姐也不用擔心,綉桔已經去他們家了,想來一會兒就能要回來了。那老貨就是仗著曾經奶過小姐,整天在小姐房裡扒拉東西,小姐不願理會她,她愈發沒規矩了!」

賈迎春明明是笑的不可自抑,可聽到司琪的話後立刻抬起頭,臉上因為大笑升起的潮紅還沒退去,就一臉驚訝張慌道:「這是怎麼說的,這是怎麼說的,她要拿,你就讓她拿去好了。要不是這是環弟送的,她就是都拿去又何妨?何苦再鬧這一出?」

司琪氣惱道:「小姐,那些人剋扣咱們的日常不說,連月錢也推遲不發。小姐你說不爭,咱們也就先忍了。可那趙嬤嬤和王柱兒媳婦太不像了,連招呼都不打,屋裡也沒人,就敢自己拿……」

賈環忽然站起來,唬了賈迎春一跳,她連忙拉住賈環,道:「好弟弟,這不與你相干,你才出府,再不要和那些人計較了……」

賈環臉上笑容依舊燦爛,對賈迎春道:「姐姐放心,小弟我又豈是那沒有頭腦的魯莽之人?不是吹,就小弟這副智慧,放江湖上不是『小諸葛』也得落個『智多星』的名頭。你放心,我就是讓司琪姐姐帶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賈迎春還是不放心,道:「你不去,我去就好。」

賈環笑道:「其實姐姐去也一樣,不過姐姐沒小弟跑的快啊!姐,你恐怕還不知最新的江湖奇事,話說近來……」

「好了好了!」

賈迎春只覺得暈暈乎乎的,再聽下去,怕是連腸子都要笑斷了,連忙阻止賈環繼續說下去,道:「那你幫姐姐去把綉桔喊回來就是,千萬不要再鬧了。如今不比……就是以往也不能多鬧的。環弟,你……」

賈環拍著胸脯保證道:「姐姐你放心,弟弟都省的!我去去就來,去去就來!司琪姐姐,咱們走吧!姐,你別不放心,看看司琪姐姐這身子骨,一看就知道能拳震南山腳踹北海,小弟再沒有出什麼岔子的道理……」

……

賈府人丁幾百近千,自然不會都住在賈府內。

除了貼身丫鬟和守夜嬤嬤外,其他負責打掃漿洗的丫鬟婆子們,都是住在賈府周遭的衚衕里。

這裡也算是賈府的地盤,只是劃撥給僕役們居住。

賈環一路小跑的跟在司琪後面,沒辦法,剛才的一番話將這個性子急烈的女漢子給得罪了。

根本不顧賈環只比她腿高一點的殘酷事實,一路大步向前疾走。

賈三爺只能憋屈的小跑著,還不能發火,因為這個丫鬟的確算的上是一個忠僕,若非是她和綉桔護著,以賈迎春軟綿的性子,還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算了,看在賈迎春的面子上,不和她計較,賈環暗自發誓,回去後要更加努力鍛煉長高了,不然下次再遇到這樣的女漢子,還得顏面喪盡……

還好,司琪知道不能做的太過,漸漸速度慢了下來,看著一直跟在身後慢跑的賈環,她心裡還是有些感慨的,真不一樣了……

司琪曾經不知聽誰說過一句話,叫「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是一句老話,即使賈府的門房都知道,但那個記不清的人的解釋卻與眾不同。

他說這個「苦」,不只是尋常的「苦」,更重要的是能忍。

面對各種屈辱的環境都能忍下來的人,這樣的人,遲早都會成為人上人。

司琪有時候也會琢磨,覺得這句話未嘗沒有道理。比如說書人講的韓信,再比如卧薪嘗膽的勾踐……

只不過太多人無法做到這一點,包括她自己。

為什麼會忽然想起這句話呢?

司琪忽然自問,隨即看了眼賈環,然後笑著搖搖頭,覺得再荒唐不過了……

趙嬤嬤家在緊靠著賈府的一處衚衕里,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統共也有五六間房,此刻,院子里正一片吵嚷嘈雜。

「可真是奇了,人家姑娘的奶媽嬤嬤們,哪個不是落了多少好處?偏偏到了我們這裡,不僅落不到什麼好,如今更是連月錢都停了。如今不過拿了點破爛桃子臭驢肉,不值當幾個大錢,反倒不依不饒起來,你還有理?」

「我怎麼沒理了?就你們月錢停了,我們沒停?要鬧你去找管事的鬧去,找我們小姐做什麼?月錢是我們小姐管的嗎?既然是破爛桃子臭驢肉,那你幹什麼要拿?」

「我拿怎麼了?我婆婆奶了二小姐一場,平日里還有管教的職責,難道還吃不得她一口桃兒一口驢肉?真真是好笑。你不過一個丫鬟,拿什麼大?」

「你……」

什麼叫做刁民?什麼叫做惡奴?

賈環算是聽明白了也見識了,司琪也見識了,不過她可能聽慣了,有些麻木了,或許又奉信能動手最好別吵吵的人生準則,只見她「啪」的一腳,將大門踹開,裡面頓時安靜下來。

看著她那一雙大腳,賈環崇拜壞了,心裡直呼這才是爺們兒,真正的純爺們兒!

不過聽到裡面又不乾不淨罵罵咧咧的開始後,賈環樂呵呵的走了進去。

「司琪,你個小騷蹄子,你敢踹我們家大門,你……喲!環三爺,你……你怎麼來了?」

賈環進了門後,險些沒氣樂。

和一個氣息潑辣女孩兒對陣的是一個婦人,姿色嘛,不提也罷,想來她就是趙嬤嬤的兒媳婦,王柱兒媳婦。

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兩人對戰的身後,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一雙三角眼,正坐在門口處的椅子上,手裡端著一桿煙槍,正在那裡咕嚕咕嚕的悠哉享受呢。

這算什麼?壓陣的?還是在當主考官,考察她兒媳婦的口才水平?

好在,她看到賈環進來後,猛然一驚,一口氣沒進氣道,岔入了食管,然後就開始拚命的咳嗽。

王柱兒媳婦這下嚇壞了,也不顧在展現口才,連忙去給她婆婆拍胸捶背去了。

綉桔鬧了小半個時辰的效果,都沒有賈環甫一露面造成的局面有利!

不過,綉桔沒有計較這些,她感激的看了賈環一眼後,立刻又惡狠狠的看向趙嬤嬤婆媳二人,眼中的目光流露著是大快人心的眼神。

看到綉桔的眼神後,趙嬤嬤咳的更凶了……

「司琪姐姐,綉桔姐姐,你們先出去等我,我和趙嬤嬤說幾句話,很快就出去。」

賈環微笑著對司琪和綉桔道。

司琪和綉桔聞言,面色頓時不悅了,綉桔也是直性子,道:「三爺,東西還沒討回來呢,回什麼回?」

賈環勸道:「放心,這些都是小事,不要鬧了。我們莊子上有句民言,叫死豬不怕開水燙,想來你們也懂的這個道理。出去吧,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司琪和綉桔聞言,相互看了一眼後,點點頭,恨恨的回頭看了眼後,才轉身出門,不過賈環還是從門底縫隙處看到了兩雙大腳片子。

笑了笑,卻也沒較真,還抽空感慨了下,這個時代原來是不裹腳的,倒也不錯。

「三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死豬不怕開水燙?誰是死豬?我們家在賈府里是幾輩子的老人了,就連老太太都會給我們幾分面子,你又算什麼,敢這麼咒罵我們?今天你要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定然不會甘休,就算鬧到老太太面前,也要討一個公道。」

趙嬤嬤剛才咳的撕心裂肺,攢了一肚子的怒火,怒視著賈環就厲聲道。

賈環聞言反而笑了起來,道:「是啊,你們都是幾輩子的老奴才了,也算是體面人了,可幾輩子的老奴才不還是奴才?你叫嚷什麼?」

「幾輩子的老奴才那又如何?那也是賈府的人,可不比三爺你,如今已經不算是賈府的人了。所以就算是奴才,也是賈府的奴才,不是三爺你的奴才!」

趙嬤嬤怎麼可能在口角上輸陣,反擊道。

賈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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