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三爺要浪子回頭

孺子可教?

賈環聽到這四個字,只覺得腦袋裡轟隆隆的。

他忽然用手一把掩住嘴巴,這個動作讓一旁的小吉祥很奇怪。

大眼睛看著賈環,小吉祥輕聲道:「三爺,你要吐嗎?」

賈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面色悲哀,眼神獃滯。

小吉祥不知怎麼想的,眼睛有些放光,道:「三爺,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以前做的不好,現在省悟了,知道以前做的是錯事,恨不得想吐血?」

賈環眼神終於不獃滯不動了,目光轉向小吉祥,鬆開嘴,道:「你怎麼知道是吐血?」

小吉祥樂呵的眉飛鳳舞,高興道:「戲裡都是這樣演的呀,去年上元節的時候,家裡搭戲檯子唱戲,裡面的壞人最後就是吐血而亡。」

賈環聞言,面無表情,默默的抬起一條腿,然後一式橫掃千軍,就把一臉回味無窮的小吉祥給掃倒在炕上。

不理呲牙咧嘴喊救命的小吉祥,賈環道:「三爺我現在想吐的不是血,三爺我想吐的是羊水啊。」

……

「三爺,你幹嗎?」

小吉祥眨著一雙溜圓的大眼睛,看著在柜子前翻騰的賈環道。

賈環瓮聲道:「三爺我要浪子回頭了,對了,小吉祥,三爺這一堆破爛兒,你知道都是我……都是以前的我,從哪裡順來的?」

小吉祥搖搖頭道:「不全知道,只有三爺讓我看的我才知道。你以前教訓我說,要是我敢自己打開這個抽屜,就把我的牙齒拔掉。連姨奶奶都不敢碰你這抽屜,我哪裡敢?」

賈環嘿了聲,笑道:「我以前這麼威風?」

小吉祥白了他一眼,嘟著嘴嘀咕道:「就在家裡……」

賈環聞言乾咳了兩聲,道:「好了,別說那麼多沒意義的廢話,來,幫三爺我分辨分辨,這都是誰的?三爺我好找機會還人家去。真要是哪天被人翻出來,也是個麻煩。早知道還不如讓娘給處理掉……」

小吉祥可能對這個抽屜早就好奇萬分了,聽到賈環的話後一下就蹦到他身邊,小手開始扒拉起來。

事實證明,小吉祥剛才實在謙虛了,她根本不是只對一部分賈環炫耀過的贓物熟悉,她看起來基本上全都熟悉,小嘴兒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時不時的發出一聲驚呼。

「三爺,這是太太房裡的紫雲壺,前年寶二爺看上了這種小茶壺,討了一個回去後,太太又讓二奶奶進了一個,三天後它就到咱們這裡來了……」

「三爺,你太了不起了耶,這個羅漢沉香鼻煙壺,是大老爺最愛的一個鼻煙壺。鏈二爺跟他討要,大老爺都捨不得給。後來它到咱家裡後,大老爺將鏈二爺好一頓打,說是鏈二爺偷的。要不是老太太出面,鏈二爺少說得丟大半條命去哩……」

「哇!三爺,你汗巾是二奶奶的,天老爺呀,你怎麼……你怎麼敢……」

「咦?!」

賈環一邊聽著小吉祥壓著嗓子「大呼小叫」,一邊擦著冷汗,又隱隱有些佩服前輩的藝高人膽大……

難怪早先時候,他笑話趙姨娘偷東西時,趙姨娘讓他自己翻翻抽屜。

原來根子在這裡,相比於賈環的大手筆,趙姨娘偷那幾件舊衣裳根本上不了檯面,純屬小巫見大巫。

正在感慨,卻發現小吉祥虎著個小臉兒,在那裡不說話了。

賈環鬱悶道:「怎麼了?難道以前的我還偷了老太太的東西?」

小吉祥聞言,聽到「以前那個我」後,臉色稍微緩下來一點,不過語調依舊深沉道:「有老太太那裡的,那雙象牙雕筷就是。」

賈環無語道:「不就是一雙筷子嗎,趕明兒我悄悄放回去就是了,你這麼嚴肅幹嗎?」

小吉祥垂下腦袋,從抽屜里緩緩的拿出了一塊水綠色的錦布,低聲道:「這是我的……」

賈環聞言,頓時尷尬起來,暗罵前身真是上不了檯面的東西,連身邊小丫頭的東西都偷……

暗罵了幾句後,賈環不好意思的對小吉祥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大不了趕明兒三爺我掙大錢後多給你買一些。這個就當你送我的,成不成?來來來,給我看……呃!」

賈環從小吉祥手裡搶過錦布後,一扯開,頓時傻眼兒了,這……這這,這居然是一個肚兜!!

「小吉祥,這個你要聽三爺我解釋……」

賈環終於臉紅了,吭哧吭哧的結巴道。

小吉祥聞言抬起了頭,大眼睛裡噙著淚花,道:「三爺,我沒有怪你。」

賈環詫異:「你不怪我?那你這是……」

小吉祥小手抹了把眼淚,道:「襲人姐姐給寶二爺用金絲綉了一個很好的肚兜,三爺你聽說了後就讓小鵲姐姐和我給你綉。可是,我們沒有金絲。你把我揍了一頓後,就去寶二爺那裡轉了兩天,沒有得手,後來,我的……就不見了。」

賈環敲了敲腦門,苦笑道:「我居然會揍你?看來以前的我真是瞎了眼,小吉祥這麼可愛,居然還有人下的去手揍你,真是喪心病狂。對了,那怎麼只揍你,沒揍小鵲?」

小吉祥抽搭著道:「因為三爺打不過小鵲姐姐。」

……

「咦,蘭兒,你外公送你的碧玉碗找回來了?」

傍晚,伺候完賈母和王夫人用完晚膳回到自己小院兒的李紈,進屋就看到賈蘭正在擺弄著那個碧綠色的玉碗,好奇道。

賈蘭嘴角抽了抽,起身道:「娘,這個碗是……是三叔送給我的回禮。」

李紈聞言一怔,道:「什麼意思?」

賈蘭走過來扶著李紈坐下,然後從跟著進門的丫鬟素月手裡接過一個銅盆,銅盆里裝著熱水。

他將李紈的鞋襪褪去後,將她的兩隻腳放進盆里,一邊小手按著揉著,一邊道:「兒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

李紈閉著眼睛享受著熱水解乏的舒適感,長長的舒了口氣,道:「有什麼不好說的,該是什麼就是什麼。」

賈蘭手下不停,看著母親臉上的疲憊,眼神中儘是心疼,想了想,覺得今天發生的事可能會搏母親一笑,便道:「說來也有趣,當時東西丟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三叔拿走的。他雖然拿姨奶奶起誓,我也是不信的。本來我準備要稟明祖父,讓祖父替我做主。

可娘你卻不準,不讓我因此而生這些閑氣。還有,我和三叔的關係還不賴,我也不忍心看祖父將他打個半死,所以這件事就掩下了。

誰知,今天我按娘的吩咐,讓素雲包了些點心,我提著去看三叔。說了一車軲轆子的話,三叔什麼都不記得了,剛開始的時候聽說我是他侄兒,還端著叔叔的架子說話。結果說了沒兩句他自己都受不了說不下去了,就笑著跟我說,以前是怎樣,往後還是怎樣,還說和我是最好的朋友。」

看著兒子用心的給自己洗腳,嘴裡還絮絮叨叨的說著故事,李紈笑了笑,道:「那你怎麼和他說?」

賈蘭仰著一張小臉兒,笑嘻嘻道:「兒子總不能和他說,兒子最好的朋友是賈菌,嘴上只能應著。」

李紈聞言笑了笑,她知道兒子口中的賈菌和兒子極要好。

不僅是因為賈菌是榮國府的近派重孫,而且其母亦是年少守寡,獨守著賈菌過活。

因為極其相近的命運,所以兩個孩子相處的很好。

只是……

唉!

眼睛黯淡了些,李紈不想再提這個人,便轉移話題道:「那這碗又是怎麼回事?」

賈蘭畢竟年少,還不會看臉色,他還在想著他的最好的朋友,臉上樂呵呵的。

聽到李紈發問,怔了怔,連忙道:「說來好笑,等兒子見三叔疲乏的不得了,就提出告辭。可三叔卻讓我先等等,他要送我一些回禮。可在房裡看了一圈,他也沒看到什麼好東西能送的。然後他就打開了姨奶奶的衣櫃,在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了碧玉碗和月白勺。三叔還拍著我的肩膀跟我說,拿去玩吧。

娘,看來三叔是真真的患了離魂症,什麼事都記不得了。他還以為找到了好東西來回禮,卻不知道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我的。倒是一旁的小吉祥可能知道,她的臉上紅彤彤的,眼神尷尬的要命,嘿嘿!」

李紈聯想了下當時的情形,不由好笑道:「那你當時怎麼說?」

賈蘭回手接過素雲遞來的帕子,替李紈將腳擦拭乾凈後,拿了雙乾爽的鞋給李紈穿上,又揮手讓素雲將銅盆拿出去,忙了一通後,才喘了口氣,笑道:「兒子還能怎麼說,連多餘的表情都不能有,他畢竟是我的長輩,如今還……再說了,兒子看他現在和以前完全就是兩個人,也不好鬧僵。夫子說,做人留一線,得饒人處且饒人。兒子覺得是很有道理。」

李紈點點頭,道:「夫子說的對,你做的也對。環哥兒那裡,你最好還是要保持距離,她娘實在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你爹去的早,雖然有老太太和太太照顧優待,可咱娘倆說到底還是孤兒寡母。和咱們不相干的,咱們都不要管,也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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