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主沉浮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和談

「怎麼回事?」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骨力裴羅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啟稟大汗……敵軍在往城裡打炮。」大帳外,親兵驚慌的聲音傳來。

「什麼?他們在攻城了么?」

「沒攻城,只是往城裡打炮。就是那種連城牆都能擊穿的鐵彈子。」

骨力裴羅大踏步的衝出帳外,將領們也緊隨其後來到外邊的花園裡。但見距離金帳十幾步的地方,一棵碗口粗的大樹倒了下來,斷口參差,那是被城外敵軍的鐵炮彈硬生生的砸斷的。周圍幾座房舍也塌了半邊,都是那些鐵炮彈的傑作。

「轟轟轟。」呼嘯聲中,又是幾聲劇烈的轟鳴,不遠處的一座木樓頂部木屑紛飛爆裂開來,整個屋頂塌陷了下去。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抱著頭蹲了一下,然後他們明白了,那還是城外發射進來的鐵炮彈的傑作。

「這些炮居然能打到這裡么?這裡距離西城可是足足有三四里之遠啊。唐人的攻城武器居然這麼厲害。」一名將領驚駭的話語代表了此時所有人的心聲。

轟隆之聲不絕,周圍院落里,街道上傳來的驚叫聲此起彼伏。街道上到處是人馬奔走之聲,他們總覺得似乎奔逃才是躲避這空中打擊的辦法,但其實這根本沒用。因為沒人知道炮彈的落點,也不知道下一刻它會落在何處。

骨力裴羅面色鐵青站著不動,手下將領連拉帶拽的將他拉到一座房舍屋檐下躲避。雖然若是炮彈落下,房舍恐難抵擋,但畢竟頭頂上有東西遮蔽,心裡會感覺安全一些。

轟炸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前前後後約莫半個時辰便告結束。但即便只是這短短的半個時辰,給豐州城中帶來的破壞和恐慌也很不小。骨力裴羅等人便親眼看著花園之中的金帳被三枚鐵彈直接命中,砸塌了堅固的骨架和廊柱,將骨力裴羅的金帳砸成了一攤廢墟。若是眾人還在金帳之中的話,恐怕有人要送命了。

每個人的心情都極其糟糕,敵軍雖未攻城,但這比攻城更讓人膽怯。對方的攻城武器幾乎可以覆蓋整個豐州城,也就是說城中的任何一處都不是安全的。死傷都是次要的,關鍵是這種籠罩在頭頂的陰影和恐慌才是最要命的。本就已經大敗而歸,心氣和士氣都低落到谷地的回紇將士們,再經受這樣的騷擾,怕是很快便要崩潰了。

骨力裴羅面色鐵青的帶著眾將從花園中出來,打算去瞧一瞧城中的破壞和傷亡情況,鼓舞鼓舞士兵們的士氣。他們剛剛走出州衙門外,便見十幾騎兵馬從西邊街口飛馳而來,其中一人正是在城頭負責守城的骨力裴羅的長子磨延啜立。磨延啜立是骨力裴羅最喜愛的兒子,骨力裴羅對其寵愛有加,所以大戰之時讓他留守在城中。乞扎納力陣亡之後,骨力裴羅便讓磨延啜立頂了他的位子,負責在西城堅守。因為只有他還有精神撐在城頭,其餘將領們都已經心力交瘁了。

「父汗,父汗。您沒事吧。」磨延啜立遠遠叫道。

骨力裴羅心裡一陣溫暖,兒子還是貼心的,特意趕回來詢問自己的安危,自己沒白疼愛他。

「我沒事,你不在城頭駐守,來此作甚?」骨力裴羅皺眉道。

「父汗放心,唐人並未攻城。他們朝城頭射了一封信,是給父汗的信,兒不敢耽擱,親自送來了。」磨延啜立這才說出了他的來意。原來不是特意來查看父汗的安危,而是來送信的。

「信?」

骨力裴羅愣了愣,旋即急不可耐的從磨延啜立手中接過那封信來。扯開信封取出信箋便看了起來。片刻後,骨力裴羅的臉色變了,說不清是喜還是憂。

「大汗,信上說的什麼?」將領們紛紛問道。

「你們自己瞧吧。」骨力裴羅將信交給身旁的將領,皺眉沉思起來。

一名將領拿了信箋顛三倒四的看了半天,皺眉罵道:「漢人的字真他娘的難認,老子不認識。」

周圍眾將紛紛罵道:「不認識字你搶在手裡作甚?瞎耽誤功夫。桑木將軍念出來便是,桑木將軍識得漢人的字。」

信來到了桑木將軍的手裡。桑木開口讀道:「大唐西平王、右相國、劍南河西隴右三鎮節度使王源忠告懷仁可汗骨力裴羅。曰:爾等蠻夷,犯我大唐,占我城池,辱我百姓。罪大惡極,其罪難恕。今我神策軍揮軍北指,略加小懲,教爾等蠻夷知我大唐之威。今次之戰,爾等當知我神策軍之力,非爾等蠻夷散勇可敵。現本應揮軍攻城,除惡務盡。但念及回紇部落當年曾受我大唐天恩,乃我大唐臣屬之國,也曾為我大唐效力,故而本人思慮再三,決定給爾等一個洗心革面之機。今限爾等於酉時之前獻城受降,不得推諉。若有頑抗,必殺盡爾等狗頭,絕不寬恕。」

「草他娘的,這狗娘養的口氣好大。」

「去他娘的,獻城受降,豈非任他宰割?狗娘養的小兔崽子想得美。」

眾將領一片大罵之聲。

骨力裴羅卻沒有罵人,只是靜靜站在一旁,面色陰沉作沉思狀。

「大汗,這廝如此無禮,咱們可不能獻城投降,咱們跟他們拼了。」桑木將軍沉聲道。

眾將領都看著骨力裴羅,等著他對這封信的表態。骨力裴羅抬眼看了看眾將,啞聲道:「諸位兄弟,你們覺得王源這廝跋扈蠻橫,欺人太甚。但你們想過沒有,此時此刻,他有這跋扈蠻橫的本錢。他們沒有攻城,只往城裡發了一輪炮擊,這便是在告訴我們,他們可以輕易的攻下城池,將我們殲滅。無論你們多麼憤怒不滿,可他確實可以做到這點。他們可以輕易破城,我們會全軍覆滅。」

眾將愕然,大汗以前絕非是這樣的人,但現在,大汗變了。難道說大汗當真要獻城投降不成?問題是獻城投降之後,豈非任人宰割了,也未必能有活路。

「諸位兄弟,你們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明明他們能攻下城池殲滅我們,卻跑來勸降。以目前的局面,他們大可不必如此。」

「是啊,是有些奇怪。他們怎麼不直接進攻?莫非以為我們真的會獻城投降不成?來個先禮後兵?」有人沉吟道。

「絕非是什麼先禮後兵。我們已經進行了一場殊死大戰,現在還講什麼先禮後兵?我剛才想了想,突然想通了這個道理。他們是怕我們拚命,他們不想逼得我們拚命,因為他們不想再死傷兵馬了。」骨力裴羅抹著黃鬍子道。

「父汗,這又是為何?他們怎麼會為了顧惜兵馬死傷便不攻城了?」磨延啜立不解問道。

「兒啊,你不懂。這個王源雖然是什麼大唐的右相,什麼西平王。他也口口聲聲大唐如何如何,但其實他可不是什麼大唐的順臣。李瑁為何向我們借兵?不就是因為這個王源根本不聽李瑁的調遣,反而是他的心腹大患。我在想,今日這一戰,王源其實也損失不小。雖然……雖然我們輸的更慘,但我們只有他這一個敵人,而他王源,還有一個敵人,那便是大唐現在的皇帝李瑁。如果王源的兵馬遭受重創,你們猜會發生什麼?」

「大汗的意思是不是說,王源擔心兵馬損耗太多,回過頭李瑁便會對他動手?」一名將領腦子靈活,瞬間領悟了其中的門道。

骨力裴羅點頭道:「正是如此,正因如此,他才不願攻城,忌憚我們會殊死一搏。我們還有三萬兄弟,拚死咬掉他一兩萬人是可以的,我們固然是完蛋了。可他在我們身上損失了三四萬兵馬,他總共才多少兵力?如何再和李瑁抗衡?李瑁會趁機剿滅了他。我們完蛋了,他也要完蛋。」

「大汗說的很是,原來這廝是打著這樣的主意。怪不得不攻城呢。咱們可不能便宜了他,咱們就拖著他,耗著他,讓他也完蛋。」有人大聲叫道。

骨力裴羅斜眼掃了那人一眼,皺眉道:「我們都完蛋,那有什麼好處?讓那個李瑁漁翁得利?蠢材!」

「就是,蠢的很,我們幹什麼要讓李瑁得利?咱們應該利用王源的這種心理,想辦法跟他交易達成條件。或許可以全身而退,渡過此劫。」有人叫道。

「正是,正是,大汗,咱們應該這麼干。告訴王源,放我們安然離開,否則我們便跟他死磕。」眾將領紛紛叫道。突然間在黑暗中出現了光明,眾將領的腦子也變得靈活起來,心情也變得好了許多。

骨力裴羅沉吟片刻道:「安然離開么?但願如此吧。現在他們佔了上風,起碼他們可以一舉消滅我們。所以其實以此為條件要挾的話,還是沒什麼用的。若我們反而因此倨傲了起來,卻會惹惱王源。萬一他惱了,不管不顧的攻城和我們死拼,那對我們可沒半點好處。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妨去跟他們談一談,談的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條件。我們的底線是,咱們都能活著回到草原上去,剩下的事情都好說。至於條件哪怕苛刻些,那又算什麼?這不過是一紙約定罷了。我們遵守了便是約定,我們不遵守,便是一紙空文。重要的是,留的牧草在,還怕沒羊吃?」

「大汗所言極是,我等舉雙手雙腳同意。」

「大汗的智慧比王源可高太多了,王源到大汗面前算個屁!」

眾將領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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