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主沉浮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潰敗

整座西城城樓兩側兩里方圓之地的城牆,幾乎都成了死亡的禁區。在這裡守城的兵馬除了緊緊的蜷縮在城垛之下,蜷縮在石牆之側外,根本不敢冒頭。但即便如此,漫天的石頭暴風雨和四處炸裂的霹靂彈還是造成了很大的傷亡。好在當初史思明佔領長安的時候,對長安進行過城防的巨大升級,城牆上建造了高大堅固的城垛牆,還有很多高大的石頭箭塔堡壘。此刻這些設施確保了城頭的守軍不至於完全暴露在攻擊之下。

讓人窒息的轟炸攻擊進行了半個時辰後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不是李珙等人願意停下來,李珙等人恨不得這般轟炸三天三夜。但攻城器械開始大量的損壞,因為他們都有發射壽命。再加上石塊告罄,霹靂彈也只剩下不足一千枚的時候,李珙才覺得,似乎只能到此為止了。

但這番轟炸其實在李珙等人看來,似乎已經夠了。數萬步兵已經列好了衝鋒的方陣,列隊於距離城牆三四百步的範圍內。當轟炸停止之時,最為慘烈的攻城肉搏戰開始了。

三萬步兵分為左中右三隻兵馬,以兩千人為一個方陣,開始了對長安西城的大舉進攻。好消息是,在之前的大舉轟炸之中,西城的護城河被填堵了大半,幾乎可以踩著沉入河中的石頭直接渡河,省了搭建浮橋這一環節。但壞消息是,當他們進入城下百步之內時,才發現之前的大舉轟炸並沒有摧毀城頭的守軍。在進入射程之後,高大的城牆上和數十座箭塔中弓箭如雨般襲來,讓攻城兵馬嘗到了萬箭齊發,無處可躲的滋味。

在付出數千人的傷亡後,左翼位於長安東城金光門以北的兩隻方陣兵馬進衝到了城下弓箭的死角。無數雲梯被高高豎起,士兵們開始從雲梯上攀爬而上,開始對城頭髮動進攻。目睹此狀的李珙大喜過望,他知道,一旦能衝到城下開始攻城,便意味著城頭的守軍再不能專心用弓箭射殺己軍,一處突破,則很快處處突破,事情會變得越來越向著自己期待的方向發展。

果然,正如李珙所想的那樣,左翼突破之後,金光城南側也被突破。頓飯時間後,正對城門攻擊的兵馬也突破了城樓上密集的箭雨。三架衝車也成功抵近城門。巨大的撞擊城門的轟隆聲已經在戰場上響起。而且,也正如事前所得知的那般,長安城中的守軍確實有限的很,看數量絕對不會超過三萬人。

攻城戰進行的極為慘烈,密密麻麻的攻城兵馬就像是下餃子一般,一串串的被城頭守軍給擼下雲梯。炎熱的太陽炙烤之下,身著盔甲的兵士們一個個氣喘如牛的拼著命。箭矢石塊開水乃至死人的屍首從城頭投擲而下,擁擠在城下的討伐士兵死傷無數。戰場上瀰漫著一股腐敗的臭味,陣亡的屍體哪怕只過一小會,便會在炎熱的氣溫之中開始腐敗腫脹,臭味讓人幾乎難以呼吸。

守城的士兵在李光弼的率領下打的很有章法,面對如潮水螻蟻一般的攻城兵馬,他們沒有慌張,只將事前安排的守城手段一件件的實施。箭塔上的弩弓手不斷的將箭雨射向城下,城牆上的士兵不斷的用長叉將雲梯合力推離城牆,讓雲梯和上面的攻城士兵仰天摔下。巨大的鐵鍋煮沸的熱水和熱油被一鍋鍋的潑下。每一鍋熱油都叫城下幾十名士兵皮開肉綻。每一根滾木投下城牆,城下都是十幾名士兵被壓的筋斷骨折的慘叫聲。李光弼大大小小的戰事不知經歷過多少場,雖然也經歷過慘敗,但大場面見的太多了,根本就絲毫不慌張。

在經受巨大的傷亡之後,攻城士兵在午後時分,終於突破了城牆的防守。上千名士兵在四處攻城方位衝上了城頭。頓時引發一片混亂。誰都知道,城牆一旦被突破後,將會引起巨大的連鎖效應。很可能一點突破之後,便是整座城牆被攻破的前兆。

得知攻上城頭的李珙等人大喜過望,他們擊掌相慶,嬉笑不已。雖然付出的代價巨大,但只要能攻破長安,一切都是值得的。而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將唾手可得了。

就在李珙聲嘶力竭的下令後續兵馬立刻支援,擴大攻城進度的時候,幾騎快馬從大營後方飛馳而來,直奔李珙等人策馬立足之處衝來。李珙等人認得他們,他們是負責後營防衛的幾名將領。

「幾位王爺,神策軍王相國送來急件。請幾位王爺過目。」一名將領揚著手中的信件叫道。

「王源的信?快呈上來。」李珙忙道。

信件入手,李珙三把兩把撕開信封,展開信箋抖了抖讀了起來。只片刻時間,李珙的眉頭便緊緊的皺在了一起,面色便陰沉了起來。

「怎麼回事?」李璬李璲等人忙問道。

李珙讀道:「本人知悉重大變故,長安城中兵馬或有變數,兵馬數目恐超出事前預計數倍,幾位王爺需立刻撤兵,冒進攻城或遭大敗,切記切記。」

「啊?這是什麼意思?」李璲訝異道。

「他說他得到消息,之前的情報可能是錯的,長安城中的兵馬數量超出了原先的估計數倍,叫我們立刻撤兵,否則恐遭敗績。」李珙皺眉道。

「怎麼可能?守軍數目一目了然,不過三萬左右而已。那裡有他說的那麼嚴重?況我軍已經快要攻克城池了,若是有大量兵馬,李瑁難道還養著他們吃白飯不成?早就全調集來反撲了。這消息怕是不可信。」李璲搖頭道。

李璬皺眉道:「若不可信,為何他派人送信前來?怕是其中有些蹊蹺。」

「蹊蹺?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李瑁上午說的話不無道理,王源的心裡打著什麼主意?你我誰能知曉?這時候要我們撤兵,這不是開玩笑么?」李璲大聲道。

李珙皺眉沉思,他一方面相信王源不會無故送來這個消息,怕是真的有些蹊蹺。但另一方面,眼看攻城進行的如火如荼,眼看破城在望,此刻撤兵,豈非前功盡棄?這一戰已經損失巨大,這次若不能攻下長安,下次便更難了。

「二十六弟,莫聽他的。這時候豈能說撤便撤?這不是兒戲么?」李璲道。

「二十六弟,不可不防啊。若是當真城中兵馬數量眾多,咱們便是在自尋死路啊。」李璬道。

李珙沉吟道:「若真如王源所言,為何此時李瑁還不增兵?城頭守軍只有那麼些啊,他沒理由不增兵反撲啊。」

「是啊,這怎麼解釋?咱們再加把勁,城都要破了,他還能沉得住氣?當真是笑話。」李璲道。

李璬也無語,他也無法解釋。只道:「或許這當中另有陰謀。目前這情形,城池也未必一時半會便被破了。我看保持猛攻到天黑之後,或許能破城。此刻言城破為時過早。或者沒到最後的關頭,李瑁不想暴露他手中的兵馬。或許是想打我們個出其不意。又或許……他城中無兵,城外卻有兵馬,或許此刻他們正在向我們側翼包抄而來也未可知。」

「十三弟,哪來這麼多的或許?你想的也太多了。都像你這般猶猶豫豫,當初我們這討伐之兵也不必起了。瞧你這膽小的樣子。」李璲斥道。

「十二哥,我……不是膽小,我是怕真的出什麼事。看了王源這封信,我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得了得了,別胡扯了……我可沒工夫聽你說這些神神叨叨的話。你愛說,去找二十七弟說去,他信道,你們可以說三天三夜。現在正在攻城,我可沒時間聽你說這些。」李璲擺手道。

「二十六弟,你拿個主意。你說該怎麼辦?」李璲轉向李珙道。

李珙滿臉油汗,看著前方慘烈之極的戰場,咬牙沉聲道:「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今日必須攻破此城。焉能因為王源的這封信便退兵?這豈非讓李瑁笑掉大牙,天下百姓們也會笑我們虎頭蛇尾。」

「可是……二十六弟,這封信的內容……」李璬皺眉道。

「不管是真是假,我們都不能退。今日有進無退,不要再提這份信,我寧願沒看到這封信。」李珙咬牙道。

……

雖然看似城池旦夕可破,但正如李璬所言,長安城卻不是那麼輕易便能破的。看似已經佔據了主動,但城上城下攻守雙方的搏殺異常慘烈。攻方數度攻上城牆,守方也數度將他們趕下城去。雖然攻上城牆已經不是太艱難的事情,但要想擴大優勢佔領城牆,將守方兵馬趕下城牆,進而攻入城內,卻是難上加難。

拉鋸戰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雙方的死傷不計其數,攻守雙方的士兵們都精疲力竭。活著的生不如死,死了的反而解脫了。

李珙雖然心急如焚,但也沒什麼辦法。此刻靠的便是雙方的意志力。誰先頂不住後退,誰便是失敗者。己方的六萬兵馬死傷過半,守城方的兵力也越見稀少,雙方都已經到了最後的緊要關頭。

但起碼有一點李珙還是頗為欣慰的,那便是事實證明,王源派人送來的那封信的內容是不真實的。長安城中如有大量兵馬的話,這時候為何李瑁還不派出來?數度瀕臨失守,現在又兵力捉襟見肘更需要兵力補充的時候,李瑁還要藏著兵馬,那隻能說他是個蠢貨了。李瑁當然不是蠢貨。

「無論如何,今日必須要攻下去。傳我命令,後營的後勤兵馬和車夫馬夫統統調集上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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