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主沉浮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羞辱

王源的神策軍不好對付。這已經是骨力裴羅無數次從他人口中得到的評語。無論是從唐人口中還是從回紇將士們的口中,這都是一個共同的結論。對於王源曾經的戰績和經歷,骨力裴羅當然也有所耳聞。雖然覺得有些不以為然,但骨力裴羅也不是自大成狂之人,相反他還是很謹慎的人。

和王源正面交戰,似乎不太應該,起碼他違背了骨力裴羅一直奉行的花小代價得大好處的原則。若要和王源火拚而付出太高的代價,怕是有些得不償失。

但問題是,事到如今,和王源一戰似乎難以避免。因為王源已經開始北上,要將自己吃到嘴裡的肉一塊塊的摳出來了,這豈是骨力裴羅能夠容忍的。

關於此事,骨力裴羅身邊的人也分為了兩派。

一派認為,不必和王源正面交戰,這本是李瑁的事情,回紇人不該為李瑁付出太大的代價。李瑁既不能約束王源,那回紇人反正事不關己,已經得了大量的好處,索性撤回草原上去,不再管唐人的閑事。

而另一派則認為,好不容易得了豐州和受降城,且大唐的皇帝已經首肯了此城歸回紇人所有,就這麼放棄,豈非是任由煮熟的鴨子飛走了。而且若回紇人將來想南下征服中原,豐州受降城懷遠郡等地便是最佳的戰略跳板,失去了這些地方,將來面對的便又是扣關難入的窘境。所以必須要全力維護自己已經到手的利益。

兩種看法爭執不休,不相上下,各自有各自的道理。最後,還需要骨力裴羅來一錘定音。在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後,利益和野心佔據了上風,他拍板決定和神策軍進行一次大決戰,從而保衛自己到嘴的這塊大肥肉。

骨力裴羅並非不知,這個決定將帶來的巨大代價。但有兩點理由促使他下了這個決定。第一,他相信,以自己手中的十萬回紇精銳勇士,在和神策軍交鋒中必然佔得上風。雖然會付出代價,但若是能保住豐州懷遠郡這些到手的寶地,付出代價也是值得的。而且雖然付出了代價,但這損失自己將來完全可以向李瑁討回,李瑁也一定不敢不答應。

第二個理由是,回紇大軍若是直接撤回草原,固然可以避免一場大戰,保存實力。但這樣一來,回紇大軍將很可能再無插足大唐事務的機會。這王源一家獨大,李瑁必非他對手。如果李瑁戰敗,中原之地重新恢複統一和平之態,那麼自己這輩子或許將永遠也沒有南下征服中原的機會了。

相反,當中原王朝騰出手來的時候,或許便是要和自己算總賬的時候。與其等到對方大軍壓境,還不如這一次便直面對手,將之擊潰。此戰勝利之後,受降城豐州懷遠郡這大片的地方便可固若金湯了。花了代價取得的土地和城池,將來李瑁還有什麼借口要回去?而且骨力裴羅還有個小小的算盤,那便是若是能擊潰對手,或許還可以打著追擊對手的旗號趁機南下,攻入蜀地,佔據王源的地盤。

當然,選擇與王源一戰的風險也是不小的,從很多消息渠道得知,王源的神策軍是一隻百戰百勝實力強勁的軍隊。關於王源率領神策軍得到的諸多輝煌戰績,骨力裴羅也全部知道。這隻兵馬絕對是個勁敵,若是與之交戰失利,那麼後果之嚴重難以想像。

但骨力裴羅是個天生的賭徒,正如當初他只率七八千兵馬便敢於率部造反,最終擊潰了吐蕃諸部幾十萬兵馬。那正是一次天大的豪賭。而他賭贏了,贏得了整個北方大草原,贏得了天下的仰慕和敬佩。這一次同樣是另外一次賭局,賭贏了,他便有了進軍中原的機會。況且,這次賭局和之前的那一次賭局相比,失敗後的懲罰要小的多。最不濟自己便回到草原上去休養生息,也不至於會輸掉全部家當。

更何況,經過對神策軍的深入分析和對比,骨力裴羅相信,自己的贏面巨大。神策軍雖然強大,雖然曾經戰績輝煌,那是他面對的對手太過孱弱。神策軍倚仗的無非是王源領軍的詭計多端以及他軍中擁有的那些叫神威炮的遠程武器。但在豐州城下,自己豈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在這片不毛之地的戈壁沙漠上,沒有他施展詭計的機會。自己也絕不會縮在城裡任他的遠程武器蹂躪,而是會陳兵戈壁之上,和他進行一次面對面硬碰硬的廝殺。自己的十萬鐵騎,足可碾壓他們,讓他們的一切優勢都無從施展。

鑒於以上種種的考慮,骨力裴羅堅定了和神策軍決一死戰的決心。當乞扎納力率八萬兵馬從長安撤回豐州之後,骨力裴羅更是將受降城的一萬駐軍以及從懷遠郡逃回的兵馬並豐州的一萬精騎一起合兵一處,組成了超過十萬的騎兵兵團,在豐州城下擺好了陣勢,坐等王源兵馬的到來。

今日,王源的兵馬終於到來了,骨力裴羅一點也沒有慌張。他看到了神策軍的配置。只有一半是騎兵,其餘的都是步兵和推著大車的輜重兵馬,這說明在陣勢交戰時,只有那五萬騎兵是對手,而其餘的兵馬都可忽略不計。但骨力裴羅還是謹慎起見,沒有一見面便猛撲上去,而是決定先探一探虛實,來個先禮後兵恐嚇一番再說。沒準王源見了自己大軍的架勢早就嚇得慌了神。先嚇他個屁滾尿流再說。所以,才有了那封送到王源面前的戰書。或者可稱之為擾亂對手心神的恐嚇信。

歌姬的歌聲美妙婉轉,骨力裴羅聽的心中熨帖舒坦,眯著眼用粗大的手掌輕輕的在躺椅扶手處打著拍子。怪不得唐人喜歡吟詩譜詞聽曲觀舞,原來這歌曲真的別有魅力,比吃著大魚大肉,喝著上好的美酒還要讓人快活。

一曲既罷。骨力裴羅坐起身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將亂蓬蓬的鬍子捋了捋站起身來。

「大汗,還要聽么?要她們再唱一曲?」貼身的僕役上前躬身道。

「罷了,下回再聽吧。曲兒聽多了也不好,聽的人渾身沒力氣,就想著睡覺。難怪人說,不能耽於美色享樂之事,連我都受不住這個。大唐的皇帝和官兒們不就是喜歡這些才到了今日的地步么?」骨力裴羅擺著手道。

「大汗日夜操勞,偶爾放鬆身心享受享受也是無妨的。」僕役訕笑著道。

骨力裴羅擺擺手,僕役朝著歌姬樂師們喝道:「退下退下。」

歌姬樂師們忙起身快速推出大帳。骨力裴羅皺眉問道:「派去下戰書的人回來了沒有,怎地還沒來回稟?」

僕役正欲回答,猛聽得帳幕之外嘈雜喧嘩之聲響起,片刻後帳幕外傳來乞扎納力的叫聲:「乞扎納力求見大汗。」

骨力裴羅高聲喝道:「進來說話。」

簾幕一閃,刺目的光線讓骨力裴羅眯了眯眼睛,只見乞扎納力全身盔甲,叮鈴哐啷的掀簾而入。他快步來到骨力裴羅身前,橫臂於胸低頭行禮。

「乞扎納力見過大汗。」

骨力裴羅點頭道:「見我何事?派去下戰書的信使回來了么?」

「正是因為此事來見大汗。他娘的,簡直氣煞我也。王源這廝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辱我信使。」乞扎納力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伸手抓了案上的一壺馬奶酒咕咚咚灌下去半壺去。

「怎麼回事?」骨力裴羅皺眉問道。

「大汗還是自己問古爾力吧,我都羞於啟齒。古爾力,還不滾進來見大汗,我回紇人的臉給你丟盡了。」乞扎納力喝道。

帳幕掀開,衣衫不整的回紇信使古爾力快步走了進來,一進大帳,便噗通跪倒在地上,一邊給骨力裴羅行禮,一邊嚎哭起來。

「大汗,大汗,我沒臉見大汗了,我等被王源他們羞辱的沒臉見人了。大汗給我們做主啊……」

骨力裴羅皺眉道:「好好說話,哭什麼?發生了何事?你的衣衫呢?幹什麼用布包著頭?」

「大汗……嗚嗚嗚,小人去送大汗的戰書給王源,王源那廝……居然將我們的衣服全部扒光羞辱我們。我們十幾人,一絲不掛的在陣前走了大半個時辰,被唐軍嬉笑諷刺,簡直是奇恥大辱啊。大汗,王源絲毫沒把大汗放在眼裡,雖是羞辱我們,其實便是在打大汗的臉啊。大汗,這次一定不能饒了他。」

骨力裴羅神色古怪之極,又是驚愕又是惱怒又是好笑。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大汗,這些還罷了,他們的士兵在押送我們回到營前時還用劍割了我們的髮辮,弄得我們人不人鬼不鬼的,還有一事小人實在是難以啟齒,但小人也要告知大汗他們的禽獸作為。他們用火摺子燒……燒……我們的胯下……的毛。差點壞了我們的命根子。大汗……我們此去當真是九死一生啊。」古爾力嚎哭說繼續訴說道。

骨力裴羅皺眉上前,一把扯開古爾力蒙在頭上的布,但見古爾力原本滿頭的小辮濃密的頭髮卻已不見。大片的頭皮裸露著,這裡一塊那裡一塊,活像是生了禿頭瘡落了頭髮一般。竟有的存留的頭髮更是像東一撮西一撮的野草一般,橫七豎八或長或短歪歪斜斜的一叢叢的分布在頭上。整個頭頂簡直就像是被暴風雨侵襲過的草地,沙城暴洗劫過的綠洲,氂牛群踐踏過的牧場一般,慘不忍睹。

骨力裴羅忍不住想要笑,但卻又笑不出聲來。伸手去扯古爾力遮蔽下體的那塊布。古爾力抓著布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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