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主沉浮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內情

「原來是龐統領,幸會幸會。既然龐統領自承身份,那麼這件事其實已經很明了了。我承認我猜測有誤,我本以為你是袁明遠下令留下來毒殺太上皇的,但看來袁明遠和此事無關。真正給你下命令的是另外的大人物是么?」王源微笑道。

龐龍沉默片刻道:「我不說話並不代表默認,我只是不想回答你的問題。事情既然已經算在我的頭上,你們殺了我便是。」

王源笑道:「那是自然,我說了,我對後面的事情並不感興趣。我只需要知道是誰下毒的便可以了,這樣我便可以向太上皇交差了。但龐將軍,你甘願一人領責,雖讓人敬佩,但卻也是愚蠢的很。你想一死了之以權忠義,但我敢保證,你一死,會被當做逆賊處死。謀害太上皇的罪名你難道不知道會誅滅九族么?你可是害了你在京城的家人和所有親戚呢。你這樣的人應該親眷不少吧,幾十甚至上百人便會因你而死呢。」

「怎麼可能?李大帥明明答應過我……」龐龍話說一半趕忙住口,因為他驚覺失言了。

「李大帥?李光弼是么?他給你做了保證,說一定不會對你的家人下手是么?」王源站起身來,冷聲喝問道。

「你套我的話,我不說了。一個字都不提了。」龐龍怒道。

王源呵呵冷笑道:「龐將軍,我敬你是條漢子,所以才跟你客客氣氣的。你莫非以為我們真的拿你沒辦法么?適才審你的是顏平章,他是個君子,故而你不說話,他也撬不開你的口。或者說他不屑於用嚴刑逼供這一套。但本人可不是什麼君子,我有千萬種辦法叫你開口。你自忖骨頭硬不怕死,但這天下可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顏平章只會給你上夾棍,打你幾鞭子。若本人動手,便是啞巴,我也能叫他開口。」

龐龍怒道:「我龐某人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若是打定主意,誰也莫想以刑罰教我開口。你們這些刑罰我都能捱的住。」

王源冷笑道:「是么?你捱得住鞭子棍棒,捱得住十套枷么?」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十套枷乃是武帝時酷吏來俊臣設計的十道枷鎖,每一道大枷都有名字。一曰定百脈,二曰喘不得,三曰突地吼,四曰著即承,五曰失魂膽,六曰實同反,七曰反是實,八曰死豬愁,九曰求即死,十曰求破家。這每一道枷鎖其實都是一道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以喘不得為例,便是一種重枷窄孔的枷鎖。將犯人強行戴上此枷後,因為頸部受到窄小的孔口的壓迫,犯人的氣管受到壓縮變形。經過調節之後形成一種只能進出遊絲之氣的程度。犯人只能呼吸極為少量的空氣,卻又死不了,真正進入一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情形之中,可謂是痛苦之極。而且這種枷鎖戴的時間長了,大多數人即便捱過來也會變成廢人。因為大腦和身體的重要器官缺氧嚴重,時間長了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害,故而此枷一上,便基本上算是個廢人了。

再以突地吼為例,此枷以極為沉重的木料打造,重達數十斤。而且這種枷重心不平衡,傾向一側邊角。上此枷時,以繩系犯人髮髻懸於樑上,讓犯人僅能保持站立姿勢。然後以突地吼給犯人戴上,因為重心不穩,犯人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旋轉起來。因為髮髻被系,犯人又不能倒在地上,只能勉力保持直立狀態。這樣一來,戴枷的犯人便像是一隻陀螺一般不斷的旋轉,直到活活累死或者暈厥吐血。

這十套枷是武帝時期以酷吏來俊臣為首的四大酷吏設計出來的酷刑。來俊臣被殺後此刑罰早已嚴令被廢除。甚至後人連提都不敢提,因為這十套枷每一樣都可稱之為是極盡折磨他人的酷刑。但雖然已經廢除並且不許提了,這臭名昭著的十套枷還是人所共知的。王源此刻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龐龍也是面色鐵青,嚇的瑟瑟發抖。

「或者本人不給你用十套枷,那麼請君入甕又如何?」王源無視眾人驚愕的神情,繼續冷聲道。

龐龍差點便尿了褲子。請君入甕這可不是什麼客氣話,這同樣是一道酷刑,同樣出自來俊臣之手。以大瓮置於炭火之上燒烤,將犯人手腳鎖住置於瓮中,隨著瓮中漸熱,人也會被烤成肉乾,這便是此刑罰的殘酷之處。來俊臣事發後,武則天欲處死他之前便問他有何刑罰可逼人一定招供,來俊臣便得意洋洋的說出這個辦法來。武帝當即便道:「請君入甕吧。」將來俊臣以瓮烤之法活活的烤死。這樣的酷刑和十套枷一樣是臭名昭著的殘酷之刑。

「我說過了,我不是君子。你欲下毒毒殺太上皇,我有充足的理由逼你招供。還有很多酷刑我也不一一列舉了,但我敢保證,每一樣都會讓你以最快的速度開口招供。但是我並沒有那麼做,便是因為我敬你是條漢子。你有今日,必也是曾經為大唐效力多年,立下了不少功勛之故。然而你欲毒殺太上皇,便已經抵消了你所有的功勞了。你以為犯下如此大罪,抵賴不招,甚或是想一死了之便可以的么?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坦然招供,將功補過。或可免於牽連親族,也可給你自己留條痛快的後路,你可要想明白這一點。」

王源冷聲說話,雙目冷漠的看著抖個不停的龐龍。

龐龍的心理防線早已在王源說出那刑罰的名字時便開始崩潰。當聽到王源說可以將功補過,使親族免於牽連時,他的心理防線便徹底的開始崩塌。他全身癱軟倒在了地上。

「我說,我全說。可是我全家老小都在京城,我若招供了,他們豈非也難逃一死?李平章可是警告過我,事情敗露之後我一字不能提,我死了,我的妻兒們將得到照顧。我的兒子還可被授官嘉獎……」

「你不說他們更活不成。因為你給太上皇下毒的罪行事實俱在,在座所有人都聽到了剛才本人審問你的話,師爺也記錄下了口供。雖然你沒說幾個字,但你默認我的推理便是口供。你不畫押也不成,我們會替你畫押。這樣你的罪行便將被公之於眾。雖然我們無法證明你有人指使,但你的罪行一旦公布,京城中你的家眷便會被陛下和李光弼誅殺。因為他們要撇清關係,他們要表明態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王源喝道。

「明白……明白……」龐龍喃喃道。

「況且,你若坦白招供,我或可將此事秘而不宣。只要毒害太上皇的事情不為世人所知,你在長安的親眷便是安全的。因為你背後的指使者並不知道成都發生了什麼,他們還以為你只是沒有得手而已。你可明白?」

「你,你當真願意這麼做?」龐龍顫聲問道。

「這並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你。你只要如實招供出內情,我便考慮這麼做。其實你我都明白,你只是個馬前卒而已,你怎有如此膽量前來成都干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恐怕也是被迫無奈罷了。」王源嘆道。

龐龍忽然爬起身來朝王源磕頭道:「王相國,我說,我全說了,求你大發慈悲,把我殺了便是,但一定不要將消息散布出去,否則我全家老小,親眷家族的百餘口人怕是都要完了。」

「那你還不快說?」高仙芝冷聲喝道。

龐龍終於緩緩開口,坦陳內情。原來,在袁明遠前來成都的前一天晚上,李光弼將龐龍召到了他的府中。龐龍作為一名禁軍的中級軍官,其實單獨得到李光弼召見的機會很少。這一次被李光弼召見,龐龍雖然覺得意外,但也欣喜若狂,感覺到自己飛黃騰達的機會來了。

李光弼很和氣,還特意準備了便宴款待龐龍,讓龐龍覺得自己似乎在李光弼眼中算個人物了。然而飯後在書房中,李光弼終於說出了召見他來此的目的。他要龐龍以車夫的身份為掩飾,跟隨袁明遠來成都辦事。

龐龍當時便嚇傻了,因為來成都辦的這件事不是別的事,而是要對太上皇下手。龐龍哪裡敢這麼做,當時便哀求李光弼不要讓自己去這麼干,但李光弼既然話已經出口了,又怎會隨意容許龐龍拒絕。

李光弼告訴龐龍,他必須按照自己的授意行事,否則便只有一死,因為如此機密之事他龐龍得知了,除了死,他再無別的辦法。如果龐龍敢去冒這個險,那麼事成之後自己可提拔他為龍虎禁軍副統領之職,一下子便可晉陞為禁軍屈指可數的高級將領之列。

龐龍左右權衡,無可奈何的接受了命令,因為他別無選擇。特別是當李光弼告訴他,這是陛下授意之事後,龐龍便知道自己只能選擇去成都冒險了。至於陛下為何要殺太上皇的理由,龐龍也不想知道,他也想不明白。

下定決心後,李光弼便跟龐龍商討起如何動手的方案。商議來,商議去,辦法無非便是兩種。其一便是潛入散花樓中對太上皇直接下手;第二套方案,便是要龐龍想辦法買通內侍或者守衛下手。但這兩種方案顯然都不靠譜。因為成都在王源的控制之下,散花樓的守衛也都是王源的人馬。玄宗身邊的內侍也一個都不認識。潛入或者收買的風險都太高,很可能事情還沒辦,便已經敗露了。於是兩人商議到後半夜,定下了以毒藥毒殺太上皇的計策。

計策原先是這樣的,因為此行有不少陛下送給太上皇的吃穿日常之物。李光弼要龐龍想辦法將毒藥摻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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