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主沉浮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對症

小半個時辰後,一陣吵嚷之聲從院外傳來。腳步雜沓之中,夾雜著張正一嘶啞發怒的聲音。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幫混賬東西,竟敢如此對待老夫,便是你們王大帥也不敢這麼對老夫。你們記著今日,老夫跟你們沒完。」

江校尉低聲下氣的聲音也傳了進來:「張天師,張爺爺,你消消氣,莫跟我們一般見識。我們這不也是沒法子么?大帥下令要我們請您來給太上皇瞧瞧病,你死活不來,這不是教我們沒法交差么?萬不得已,只能硬來了。回頭你怎麼打罵都成,我們受著便是。」

「混賬,老夫又不是郎中,給人瞧的什麼病?你們大帥也是糊塗人,看病要請郎中,請老夫來作甚?簡直胡鬧。哎哎,慢些拉扯,你們當我是塊木頭么?我可吃不消了。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在張正一的怒罵聲中,一行人出現在院子門口。王源早已站起身來,朝院門口詫異望去。一看之下,頓時嚇了一跳。只見張正一被捆著一隻獨臂,江校尉拉著繩索牽牛一般的在前面牽著,後面幾名親衛推著張正一的後背往裡走。張正一踉踉蹌蹌的行走著,身子不斷扭動,像個倔強的頑童一般。

「這是在幹什麼?怎可如此對待張天師?還不鬆綁么?」王源怒聲喝道。

江校尉忙丟了繩索上前道:「大帥息怒,張天師死活不肯來,我們沒辦法這才綁了他上馬,強迫他進來了。確實有些失禮,但不也是沒法子么?」

王源怒罵道:「混賬,豈止是失禮,簡直是侮辱。你們知道張天師是什麼人么?他可是本帥最敬重的人,你們這麼做簡直太放肆了。」

「是是是,請大帥責罰,卑職甘受責罰便是。」江校尉忙道。

王源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走向張正一,臉上已經堆滿了笑意,拱手道:「張天師,手下人不懂事,怎敢如此對你?來來來,本帥親自為你揭開繩索。」

張正一扭頭撇嘴,像個革命義士一般的扭著身子道:「莫要演戲給老夫看,老夫可不吃你這一套。擺明就是你下令的,否則他們這幫小混蛋怎敢這麼做?你也莫來替我解繩索,我寧願就這麼被綁著,教成都百姓們瞧瞧,他們的大帥是如何欺負咱們老百姓的,是如何禮賢下士的。」

王源哈哈笑著上前,抓住張正一的手開始解繩索,張正一扭著胳膊不肯。王源使了個眼色,左右親衛抓著他的臂膀讓他無法動彈,讓王源成功的解開了捆住張正一手腕上捆著的繩索。

「張天師,你誤會了。我豈會下這樣的命令。不過確實是我下令讓他們去請你來的,怎地便成了這個樣子。然則手下的錯便是我王源的錯。本人在這裡給你行禮道歉了。這江校尉一會兒我讓他給您磕頭賠罪。」王源拱手作揖道。

張正一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扭頭道:「受不起,用不著……」

旁邊一名親衛喝道:「大帥親自給你賠禮道歉,你還這副態度?可莫要給臉不要臉。」

張正一橫眉怒道:「你這小王八蛋,你待怎地?」

王源忙瞪了那親衛一一眼,俯身笑著將張正一從地上拉起來,低聲道:「張天師,好歹給個薄面。救人如救火,也是因為耽擱不得,所以他們才會這麼干。咱們先救人,這事兒後面再說,你說怎麼才能消氣,本人照辦便是。」

張正一怒道:「老夫又不是郎中,救什麼人?當真好笑的緊。」

語氣雖硬,但張正一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王源給足了面子,又親自攙扶,他豈會還賴著不起來。他外表邋遢蠻橫,其實心裡比誰都有分寸。

「張天師,這事兒還真要你來瞧瞧,沒準還只有你能救人呢。我們懷疑太上皇被別人下了毒。但奇怪的是,這毒物銀針探測不出來。太醫和請來的郎中都束手無策,所以我便想起你張天師來了。張天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手段精妙,泣鬼驚神,沒有你不懂的事,還望你辛苦一下。這可太上皇,可不能出事啊。」

「莫說些好聽的,老夫可沒那麼大本事。」張正一翻著白眼道,心裡卻被王源這番話說的美滋滋的,腳步也徑直朝著屋子裡行去。

王源領著張正一進了玄宗的卧房,張正一行到榻前查看了一番,眉頭緊鎖起來。然後他又快步回到院子里,來到那幾盆嘔吐出來的污物仔細的瞧,還用手指蘸了髒東西舉在鼻子底下聞了又聞,嗅了又嗅。幾名胃口淺的宮女捂著嘴巴在旁邊乾嘔,受不了張正一這番做派。

王源卻不以為意,張正一越是有些奇怪的行為和做派,反而表明他似乎對這件事有所見解。或許還真的能起到效果。果然,張正一凈了手之後走到了王源面前,臉上似乎有了一絲得意之色。

「張天師,太上皇是不是真的中了毒了?」王源滿是期待的問道。

張正一緩緩點頭道:「不錯,確實是中了毒。」

王源喜道:「天師可知道這是什麼毒?怎地銀針無法探刺?太上皇的身體上也沒有那種典型的中毒癥狀?連郎中都看不太出?」

「郎中?郎中頂什麼用?這世上的大多數郎中都是庸醫,會用幾味草藥便稱自己是神醫,其實狗屁不是。」張正一道。一旁的李掌柜張張嘴,沒說出話來。

「據老夫看,陛下確實是中毒了。而且確實是無法被銀針探測出來的毒物。」張正一繼續道。

「那這是什麼毒?是酥清散還是百草丹亦或是無味水?」李掌柜在旁插嘴問道。

張正一以鄙夷的眼神掃了一眼李掌柜道:「你們醫家就知道這三種無法被銀針探測的毒物么?你們只知道拿那幾百味藥材顛來倒去的配製藥物,卻不知除了此之外,天下奇異之物可入葯者不知有多少。今日叫你開開眼,莫做井底之蛙。」

王源聽他話意,顯然是已經知道是什麼毒物了,於是忙問道:「張天師,那是什麼毒物,有救么?」

張正一撫須道:「大帥,你今日請老夫來是請對了,這種毒正是丹毒。非我煉丹方士不知此毒。適才老朽仔細查勘,斷定正是丹毒中的一種,叫做石火散。此毒銀針探測不出,因為他本身並無毒性,而是吃入腹中後和腸胃之液發生作用,從而產生毒效。其原理便是,人胃之中含有酸水,此物遇酸水便可分解生毒,使人腹痛如攪,疼得死去活來。而且會在腹中生出堅硬之物,導致腹脹如鐵。方才在太上皇的嘔吐之物中,有一種燒焦了枯木的氣味,那正是石火散特有的氣味。必是石火散無疑。」

王源大喜道:「果真如此么?張天師果然沒教我失望,天師出馬,手到擒來啊。」

李掌柜也連連點頭,佩服道:「石火散老朽也曾聽說過,但是卻沒見過,那可是稀罕之物,據說是煉製丹藥的絕佳配料,可煉製出不少好的丹藥。只是老朽從未見識過。但聽張天師這麼一說,倒確實和聽說過的石火散中毒之象有些相似。」

張正一撇嘴道:「你倒是馬後炮放的好,老夫說出來了,你便說你知道此毒。適才怎麼沒見你提?」

李掌柜愕然無語。王源卻不管他二人鬥嘴,忙問道:「這石火散毒性厲害么?張天師可有解毒之法?太上皇還有救么?」

張正一道:「相國這是什麼話,我張正一就是個煉丹的方士,既知道石火散之毒,怎無解救之法?此丹毒也並不霸道,而是慢慢的生效。你滿已經給太上皇灌了腸胃,大部分的石火散已經嘔吐而出,這已經是解了大半了。接下來身體中的毒物,只需服下解毒之物便可緩解,慢慢便會康復的。」

王源大喜點頭道:「那可太好了,那趕緊救人吧。張天師,你可立了大功了,救了太上皇可是大功一件呢。」

張正一咂嘴道:「老朽可救人可不是因為他是太上皇。只是被你所迫罷了。功勞不功勞的,我可不在乎。」

「是是是,還請張天師快快動手施救。遲恐生變。」王源忙道。

「急什麼?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沒聽我說,這是慢性毒藥么?你還沒告訴我,為何太上皇會中這種毒呢。我方士之中,對於丹毒的使用可是有嚴格禁忌的。但凡服用可生丹毒之丹丸,必要給予解毒之葯輔佐食用方可。太上皇這是服用了誰給的金丹?怎地連解毒藥丸也不事前讓陛下服用?」張正一道。

王源拱手作揖道:「回頭咱們慢慢說成么?您先救人,回頭我一五一十的告訴你緣由。」

張正一皺眉道:「一定告訴我是誰幹的,我煉丹方士之輩中不允許有這樣的害群之馬。要知道當世百姓對我們方士有諸多的偏見,便是因為這些混賬東西敗壞了我們的名聲,弄出許許多多的人命來,搞出許許多多害人的事情來,才讓我們背黑鍋。老夫絕不允許。」

王源見他啰啰嗦嗦纏雜不清,心急如焚,但也只能點頭稱是。張正一這才回頭對站在一旁的江校尉道:「小混蛋,我那丹箱可帶來了?若沒帶來,耽擱太上皇性命的責任可便是你了。」

江校尉嚇了一跳,忙問同去的親衛,一名親衛將一個紅色的小箱子提了出來,江校尉這才鬆了口氣。原來這張正一早就做好了救人的準備,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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