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主沉浮 第九百九十九章 視察

玄宗愕然瞠目,半晌無語。顏真卿也是獃獃的無言以對。原來王源要太上皇回京竟然是因為這個理由。細想一想,這件事不無道理。關於王源的傳言一直沸沸揚揚,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傳言也一直沒消停。雖然王源從未做過澄清和解釋,但這在外人看來便是一種默認。其實在玄宗和許多大臣心中,對這種說法也是認可的。現在看來,王源並不是不在乎,而是無暇在乎。現在叛亂平息,王源要一件件的為自己正名了。站在王源的角度上,似乎無可厚非。

「太上皇,相國所言極是啊。相國為我大唐平叛竭盡全力忍辱負重,天下人卻對相國百般詆毀。太上皇此次若不回京,不知道那些人又會如何的變本加厲。太上皇便是為了相國著想,也應該回京城去才是。否則大功臣遭受眾口誣陷,豈非對相國太不公平。」韋見素不失時機的輕聲插言。

顏真卿終於明白了,這韋見素當初當著太上皇的面答應太上皇留在成都,只不過是權宜之言罷了。韋見素明看似搖擺不定,但其實他是站在王源一邊的。王源一回成都,他馬上便變卦了。顏真卿也覺得王源的理由似乎成立,但他卻又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所以他眉頭緊鎖,沉默思索。

玄宗吁了口氣,皺眉開口道:「王源,你受的委屈朕都知道,但朕認為你其實無需如此在意。你王源一向是不在乎這些的,怎麼突然這麼計較這些外界的言語了?而且,朕實在是不想回京城去。要不這樣,朕下道詔書,告訴天下人,是朕自願留在成都,而非被迫留在成都。」

王源呵呵笑道:「太上皇,你這是哄三歲孩兒么?你下這道旨意,豈非是越描越黑,教天下人更加的懷疑臣限制了您的自由?太上皇,你難道不能為臣考慮考慮么?就算臣求你一次,請您開恩。散花樓臣給你留著,您在京城住的不開心了,可以再回成都嘛。只要您回一趟京城,便打破了對臣的猜疑了。」

「對對對,這主意好。太上皇就當去長安故地重遊一番,回頭再回到成都來,那便兩全其美了不是么?」顏真卿眼睛一亮,連聲叫道。

玄宗狠狠的瞪了顏真卿一眼,顏真卿嚇了一跳,不知道為何自己的話又讓玄宗不快。

「王源,朕還是不想回京,你難道非要逼著朕回京么?朕難道連留在成都的自由都沒有了么?」玄宗開始耍無賴。

王源淡淡道:「太上皇連為臣正名的舉動也不肯么?臣只希望太上皇能回一趟京城而已。太上皇不是說臣是大唐功勛之臣么?大唐功勛之臣的請求,太上皇便這麼不屑一顧么?難道太上皇一點也不關心臣的難處么?」

玄宗衝口道:「你有難處,誰又來體諒朕的難處?朕不能回長安,朕一旦回到長安,朕怕是便活不成了。」

「什麼?」

「太上皇何出此言?」

韋見素和顏真卿先後驚訝問道。

玄宗自覺失言,面色訕訕,不知如何解釋。王源心中冷笑:這老狐狸果然是明白局勢的,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所謂成都的氣候好,可以讓他頤養天年這些理由,統統都是胡扯。他是了解李瑁的,他知道去京城沒好果子吃,所以他才死活不願去。同時他也知道,自己若歸京,會帶來不可預測的結果。

「太上皇,您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怎地回京便活不成了?難道說……陛下會對您……」顏真卿驚駭問道。

玄宗腦子飛速運轉,急中生智道:「你們想到哪裡去了,朕是說,朕這身子經受不住折騰。成都距京城千里之遙,而且均為顛簸難行的山道。這一去起碼月余,朕這把老骨頭定會交代在路上。王源啊,你也體諒體諒朕啊,朕已經折騰不起了。」

王源呵呵笑道:「太上皇,剛才還說您身子康健,賽過壯年人。太上皇恐怕不知道,出蜀的山路這一年多時間已經拓寬平整,否則我神策軍大軍如何快速進出?臣也會為太上皇特製車鑾,保證讓太上皇舒舒服服的一路遊山玩水的回到京城。太上皇,臣看這件事便就這麼定下來吧,太上皇做好準備,過了端午節,臣便派人護送您回京。」

玄宗急道:「王源,你非要逼著朕么?」

王源沉聲道:「太上皇,不是臣要逼著您,而是情勢所迫而已。為了朝廷規矩,為了大局著想,甚至是為了臣的聲譽著想,請太上皇勉為其難。」

玄宗騰地站起身來,大聲叫道:「若朕就是不願回京呢?你待怎地?」

王源也赫然起身,呵呵冷笑道:「太上皇,您不會這麼任性的。臣再一次懇請您不要這麼做。請太上皇三思而行。」

玄宗怒目瞪視王源,心中充滿憤怒。但他心中明白,眼前這個王源已經不是自己所能約束得了的,再鬧下去,只能自取其辱。既然如此,還不如暫時忍耐,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想。距離端午節還有近二十日,沒準利用這段時間可以做點什麼。

玄宗緩緩的重新坐下,垂首不語。顏真卿獃獃的看著王源和玄宗兩人,肚子里似乎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又似乎什麼都說不出來。韋見素輕輕撫須,神態淡然,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太上皇,臣還有要務要辦,請太上皇保重龍體,這也是天下子民之所望。臣告退。」王源不願在此處再停留一秒,不願再跟玄宗多廢一句話,拱手告退。

玄宗抬抬手要說話,卻只看到王源闊步而出的背影,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出來。

「臣也告退了,政事堂中還有不少雜物要處理,太上皇保重。」韋見素也起身告退。

玄宗擺擺手道:「走吧,都走吧。」

韋見素躬身退出廳外。玄宗呆坐片刻,忽然發現顏真卿還坐在面前,正憂慮的看著自己,玄宗心頭一暖,嘆道:「真卿啊,只有你陪著朕了。你看到沒有?這便是朕的處境。朕在他們眼裡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顏真卿輕嘆一聲道:「太上皇,臣不知道你和相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在臣看來,相國請您歸京是沒有錯的,但太上皇也定有難處。臣愚鈍的很,想不明白為何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臣得到平叛的消息之後心中高興的幾天都沒睡著。臣想著,叛亂平息了,王相國韋左相和臣可以護送太上皇回到京城了。這之後太上皇和陛下,王相國韋左相還有臣等文武百官齊心協力,共同將叛亂的創傷抹平,恢複我大唐昔日繁華盛世。這是多麼好的事情啊。可現在看來,臣似乎根本就沒弄明白這當中的一些事。臣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了。」

玄宗怔怔的看著顏真卿,嘆息道:「真卿,你太單純了,朕都不忍責備你了。罷了,你也去吧,朕想靜一靜。」

顏真卿緩緩起身行禮,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來,沉聲道:「太上皇,您若回京,臣願隨行護送您,跟您一起回長安。」

玄宗眼露感激之色,沉聲道:「真卿,你才是對朕最忠心之人,朕道今日才發覺。」

……

王源出了散花樓前高大的院門,在外等候的李宓和趙青譚平等忙迎了上來。

「此處誰負責守衛?」王源沉聲問道。

「啟稟大帥,卑職選派了五百名神策軍守衛散花樓。怎麼,出了什麼事不成?」李宓忙問道。

王源不答,只沉聲喝道:「從現在起,此處護衛交由我親衛騎兵營接管。趙青,此事由你負責。從此刻開始,所有人進出散花樓的人員和信件一律嚴密檢查,尤其要注意,凡是太上皇派去長安的人員和信件,或者長安來見太上皇的人員和信件一律扣押,不得進出。」

李宓等三人悚然而驚。大帥這是要將切斷太上皇和長安的聯繫,軟禁太上皇了。

三人也不敢多嘴相問,趙青拱手應諾。當即派手下校尉調集三百名騎兵親衛前來接替散花樓防務。

李宓咂嘴道:「大帥,是不是老朽派的人出了什麼差錯?鬧出什麼亂子來了?」

王源搖頭微笑道:「李老將軍不要多心,此舉不是因為你派駐兵馬有什麼差池,只是我更希望散花樓中不要出亂子。太上皇的安危一定要完全保證,端午之後便要送太上皇聖駕歸京,我不想在這段時間出什麼差池。若太上皇在成都出了事,那我可要跳進黃河洗不清了。不要多想。」

李宓鬆了口氣,不是自己的差錯便好。李宓也明白,大帥必有自己的打算,他也不願多嘴來問。按照以往的經驗,大帥要說的話,自然會說出來。大帥不願說,那是無論如何問不出來的。

「走,跟我去兵工廠瞧瞧去,柳熏直這兩日來了很多趟,剛才我匆匆見了他一面,約好了去兵工廠瞧瞧去。他說,鑄炮的事情進展的不錯,咱們去瞧瞧都有哪些進展。還有張正一那裡咱們也要去瞧瞧,他的手雷不知道研製的如何了。」王源笑著揮手道。

一聽到這些事,眾人都很興奮,於是牽馬過來,眾人翻身上馬。王源剛要策馬而行,見韋見素從散花樓中出來。王源忙勒住馬兒,朝韋見素招手。

韋見素快步來到王源馬前,微笑拱手道:「相國這是要去哪裡?」

王源笑道:「去隨便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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