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主沉浮 第九百九十四章 杏園

洗了個澡,換上噴香乾凈的衣服,王源渾身舒泰。阿蘿替他結好髮髻,哄小孩一般的將王源送出了院門。阿蘿知道,這第一晚王源便留宿於此,而且快到午時還不離開,回頭自己必受言語。別人不說,李欣兒必然要夾槍帶棒的挖苦幾句了。她是大婦,雖然昨晚王源是從她那裡出來的,但總歸是不合適的。

王源施施然沿著後宅小道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李欣兒正在廊下逗鳥兒,見王源進來,忙起身迎上前去。

「二郎,你可起來了,都等你等得心急了。」李欣兒埋怨道。

王源呵呵笑道:「什麼事啊,等得心急?」

李欣兒道:「來見你的人排了隊的來,黃三哥都進來好機會通稟了,知道你睡著,也沒敢叫醒你。阿蘿她們也真是的,剛回來,身子還沒恢複過來呢,便跟虎狼似的,這麼沒規矩。這事兒回頭我可要好好的敲打敲打她們。家裡總有個規矩,這算什麼?傳出去成何體統?」

王源知道李欣兒在借題發揮,忙拉著她進屋,柔聲道:「罷了罷了,不關她們的事,是我昨夜瘋過頭了,你何必當著下人的面這麼咋咋呼呼的。我這不也是幾個月沒見你們,在外邊跟個苦行僧似的,回了家自然也就放縱了些。你要是老這麼說話,我可無地自容了。」

李欣兒見王源說的可憐,嘆道:「我可不是吃醋,這後宅確實要定個規矩了。不能老這麼沒規矩沒方寸的。罷了,要吃些點心么?我命人去給你弄些來吃點再去見客?」

王源擺手道:「見什麼客?今日我什麼人也不見,我只想安生的在家呆一天。這幫傢伙也不知道體諒人,我這剛回來,明顯是要和家人聚一聚的,卻跑來鴰噪。」

李欣兒道:「都不見么?我可是聽說了,豐王爺回成都了,等著要見你呢。還有韋見素他們,有些大事需要你決定呢。」

王源愣了愣道:「李珙回成都了?他倒是鼻子靈,這麼快便知道我回來了。怕是早就在成都等著我了。不過此刻我暫時不想見他,讓人去前宅告訴黃三,今日我一概不見客,有什麼事明日再說。我也不吃茶點了,我去梅園找表姐去,她那裡定有好吃的。」

李欣兒咂嘴道:「你還知道去見表姐啊,也是,昨夜你夠忙的,表姐也拋到腦後了。」

王源皺眉道:「又來了,看來我倒是回來的不是了,我該在外邊永遠不回來。」

李欣兒見王源已經臉色不悅,忙語氣放緩道:「罷了,算我多嘴,又惹你不開心了。我只是作為你的正妻,規勸你一番罷了。我也不想惹你煩。這後宅人越來越多,沒個規矩將來還不亂成一鍋粥么?」

王源詫異道:「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話了?」

李欣兒轉身朝外走,口中道:「我知道什麼?你在揚州勾搭上崔家大小姐的事兒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王源愕然看著她的背影,不禁搖頭苦笑。此時才算明白為何李欣兒有些不對勁,看來在揚州和崔若瑂的事兒又被身邊多嘴的人通風報信了。不是譚平就是趙青,趙青的可能性更大,因為他和黃杏的事情需要李欣兒給張羅做主,定是拍馬屁拍到李欣兒這兒來了。

「趙青啊趙青,回頭好生的收拾你。這還了得,快成長舌婦了都。」王源惡狠狠地罵道,抬腳出門往東,去往梅園。

……

梅園之中依舊如往昔那般靜謐安寧,王源走近宅院來到廊下,見廊下整齊的擺著一盆盆花木,修剪的整整齊齊。幾盆花草已經開花,卻非艷麗絢爛之花,而是一些素色的花朵,這些連王源也叫不出來名字來,看起來像是一些野花而已。這也正是公孫蘭的風格。

屋子裡靜悄悄的,王源舉步進入,沒發現公孫蘭的身影。見東首竹簾捲起,房門開著,王源躡手躡腳的走去,探頭往裡觀瞧。但見陽光斑駁的長窗下方,公孫蘭正盤膝坐在一片蒲團上,雙目低垂,指如蘭花,正自靜坐自修。

王源頑心頓起,悄悄走近公孫蘭身旁,伸出雙手宛如虎爪,朝著公孫蘭高聳的胸口抓去。猛然間寒光一閃,王源佝僂著身子僵立在原地,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不知何時抵在王源的胸前。

公孫蘭慢慢睜開雙眼,吐出一口芳香之氣,淡淡道:「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面前耍弄。」手腕一翻,匕首消失不見。

王源哈哈笑道:「這等伎倆在表姐面前怎能奏效,哎,表姐便不能假裝不知我到來么?當真無趣。」

公孫蘭微微一笑,緩緩起身來,看著王源道:「有趣的事自有別人,我這裡可沒什麼有趣的事。」

王源笑道:「表姐話裡有話啊,是不是埋怨我昨晚沒來表姐這裡呢?聽這語氣,倒有些曠婦之怨呢。」

公孫蘭臉上一紅,啐道:「沒個正經的,你不來我落得清靜,誰稀罕你來。」

王源呵呵而笑,上前伸手攬住公孫蘭的纖腰,目視公孫蘭美目低聲道:「表姐,你可知我多想你么?」

公孫蘭微微一笑道:「莫來哄我。」

王源不答,湊上嘴去。公孫蘭嘆了口氣,任憑王源吻上自己。唇齒交纏了許久,見王源手腳亂摸,公孫蘭推開王源嗔道:「大白天的,可不要亂來。平兒去前院玩去了,一會兒便要回來的。」

王源呵呵笑道:「我說怎麼沒見到這小子。」

公孫蘭冷哼道:「還說呢,早晨平兒去給你請安,你卻還呼呼大睡呢。平兒回來跟我說,爹爹昨晚答應了今早陪他練劍的,卻睡著未起。你說你這當爹爹的,昨晚答應了他的事,怕是一夜的瘋狂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吧。」

王源扶額愕然道:「哎呀,我真的給忘了,回頭可要跟他道個歉。咱們當爹娘的要言出必行才是,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這才像話。」公孫蘭白了王源一眼,緩步走到堂屋裡,用白布擦了擦椅子道:「二郎坐,我給你沏茶。」

王源一屁股坐下,笑道:「你說你好歹也是我王源的夫人,家中僕役無數,為何偏偏什麼事都要自己做。找幾個奴婢來伺候你多好。」

公孫蘭伸出纖細的手指從竹筒里取出茶包來,給王源沏上一輩清茶,口中道:「我喜歡清靜,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我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身,什麼事我自己都能做,卻又何必要別人伺候,我沒手沒腳么?」

王源一時無言,說起來自己現在倒是習慣了這時代的尊卑等級,覺得有僕役伺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倒是公孫蘭,雖然她就是這時代的人,卻能保持本色,從一開始便自己一人生活,不肯讓人伺候。看來自己確實已經墮落了,已經忘了從前的那些什麼人人平等,什麼生而無貴賤的那些想法了。

「好茶。我還沒吃早飯呢,叨擾表姐給些吃的。」王源不笑道。

公孫蘭白了他一眼,移步入內,片刻後取了點心盒子出來,擺在王源面前。王源伸手拈了點心丟在嘴裡大嚼,就著茶水吃了好幾塊美味的點心,口中大讚不已。

公孫蘭見王源吃的香甜,心中也自開心。在旁微笑問道:「聽說前宅一堆人等著見你,你怎麼不去見人?」

王源笑道:「我要來見表姐,他們算什麼?」

公孫蘭呸了一口道:「休來耍嘴,說正經的。昨晚聽趙青譚平他們說,這次南下作戰多有兇險是么?那崔氏似乎還差點要了你的命是么?聽說你守城還受了十幾處傷是么?」

王源皺眉道:「譚平和趙青越發的多嘴了,這兩個傢伙真是大嘴巴。」

公孫蘭道:「昨晚你和欣兒睡去之後,是心蕙妹子拉著兩位將軍問話的,他們當然不敢隱瞞。你忙的不可開交,他人如何敢打攪?又想知道你所經歷的事情,便只有問兩位將軍了。」

王源嬉皮笑臉的道:「表姐說話酸溜溜的,什麼叫忙的不可開交?今晚我也來跟表姐忙個不可開交好么?」

公孫蘭啐罵道:「你就是不肯好好的說話。身上的傷如何了?我瞧瞧。」

王源擺手道:「都好利落了,沒什麼好看的。守揚州那一役確實兇險,當時我幾乎都絕望了。叛軍攻上城頭,手頭又無人能阻攔。我那時特別想表姐,後悔沒帶表姐一起去。表姐要是在那裡,定能殺的他們屁滾尿流。」

公孫蘭佯怒道:「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才想起我。」

王源忙道:「不是不是,其他時候也響起你。白天也想晚上更想。」

「跟那崔小姐在一起廝混的時候也想我么?」公孫蘭似笑非笑的問道。

王源尷尬無語,知道這件事是肯定瞞不過的。

公孫蘭見王源發窘,微笑道:「我可不是吃醋,你和那崔家大小姐結交,是不是想藉此拉攏崔家?搞好和東南豪族的關係?」

王源喝了口茶,沉聲道:「也不全是,但這也是原因之一。我這麼做你會不會覺得不太應該?」

公孫蘭靜靜的看著王源道:「你有你的想法,我卻不想說三道四。若真能拉攏崔氏,倒也不妨為之。只是……人家是清白女子,你不能辜負人家。若不喜歡人家,或者只是為了利益使然,那豈非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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