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怒濤狂瀾 第九百七十一章 血戰(一)

嚴庄昂首城頭,高聲叫道:「王相國。你從北方趕到揚州來,便是要為了守住揚州城,阻止我大軍南下的吧。但據老夫所知,你是孤身前來,你的兵馬尚在千里之外,莫非你真的以為,靠著揚州這點兵馬,便可以擋住我大軍的腳步么?」

王源呵呵笑道:「嚴先生,起碼到目前為止,揚州城還在我們手裡。這個問題的答案再明白不過了。」

嚴庄冷笑道:「王相國,老夫知道你是曠世奇才,每有驚人之舉。你領軍至今,尚未嘗敗績。但萬事總有第一次,而這一次怕便是你王源也無力回天了。王相國,不要太過於自信,因為那不僅干係到你個人,也干係到揚州城中的十幾萬百姓。」

王源皺眉道:「我不同你做口舌之爭,你想要我放棄守城么?那是休想。」

嚴庄搖頭道:「王源,你這麼固執可是會害了很多人的。你知道對我大燕國君臣而言,我們早已沒有退路。拿下揚州去江南使我們唯一的機會,我們怎會讓你奪了我們的生路。你可知道,你的行為已經讓我大燕國上下極為憤怒。本來我們只是要拿下揚州,借道去往江南之地,並沒打算對揚州的十幾萬百姓做些什麼。但若你執迷不悟,城破之後,你可知道我們要怎麼做?」

王源皺眉道:「你們要如何?」

嚴庄森然道:「屠城!」

王源一怔,城上的揚州軍民聽的真切,也都嚇得面色煞白。若當真揚州固若金湯倒也把這話當做耳旁風,可惜揚州城並非固若金湯,能否守得住誰也不知道。

「上至耄耋老者,下到總角幼童,我們將一個不留,盡數誅殺。這便是你們頑抗的代價。王源,你便是為了揚州十幾萬百姓著想,也不該逼得我們這麼做。若真發生了這樣的慘劇,那便是你王源之過,你便是害的他們喪命的罪人。」嚴庄的聲音冷冷的在夜空中回蕩著。

「哈哈哈哈哈。」王源仰天大笑起來。「嚴先生,你這是什麼道理?聽說你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怎地你們造的孽,卻來怪罪別人?這般歪理你也說的出,當真貽笑大方。」

「老夫可沒跟你說笑,屠城確實是造孽,但起因卻是你帶著人不自量力的反抗,不怪你怪誰?」嚴庄冷聲喝道。

王源搖頭冷笑道:「我可沒閑工夫跟你胡扯,本來我以為你嚴庄也算是個頭腦清醒理智的人,沒想到你卻是個瘋子。你可想過,為何你們會落到今日的地步么?那便是因為你們從來便沒把百姓當人,從來便只會屠戮百姓,掠奪百姓,而從未得到過民心。但凡你們稍微對百姓好一些,又怎會落得如今的山窮水盡的境地?你用屠城來威脅揚州軍民么?那是最愚蠢的恐嚇手段了。我們放棄抵抗,你們便會善待百姓么?想想洛陽城陷落時的慘劇,想想長安陷落後的慘劇。就在不久之前,你們南下的路上攻下了徐州,徐州城中被你們糟蹋成什麼樣子了?所以無論反抗不反抗,你們都是那副德行,不要再花言巧語的騙人了。我揚州軍民若是信了你們的鬼話開城門讓你們進城的話,那便是引狼入室,自尋死路。與其如此,還不如和你們死拼一場。你的那些話去嚇唬三歲孩兒吧,可嚇不著我們。」

「對,嚇不著我們,全是放狗屁。射死這狗丞相。」城頭的士兵將領們怒吼著,有人立刻便要彎弓搭箭,射殺嚴庄。

王源立刻阻止道:「打仗有打仗的規矩,咱們可不能不顧規矩,那豈非和叛軍一個德行。」

城下的嚴庄被王源一頓夾槍帶棒的數落給頂了回來,面色頓時鐵青。嚴庄並非不知道叛軍的失誤所在。叛軍之所以有今日,其實便是失去了民心所導致的。當初起兵時,甚至還有不少百姓們夾道歡迎表示擁護。但叛軍所做的不是得到他們的心,而是燒殺劫掠無所不為,硬是將那些細微的好感喪失殆盡。這之後,叛軍所到之處百姓們紛紛逃亡,讓叛軍失去了物資和人員的補充基礎。若非安祿山之前在雄武城為造反囤積了大量的物資糧草兵器戰馬,那將是何等的局面。

當然,以嚴庄的能力也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當時安祿山只能縱容那些胡人兵馬和手下的兵馬胡作非為。這樣可以激起士兵們攻城掠地的士氣。這就好比是飲鴆止渴,明知道這麼做不長久,卻也只能縱容他們胡作非為。等到嚴庄能真正接手的時候,其實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士兵們已經習慣了燒殺搶掠,約束已經很難了。而且此時物資糧草的供應其實已經很成問題了,這時候也只能用這種快速暴力的手段來奪取物資糧草了。

嚴庄自己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威脅之言實在是齷蹉的很。不過他也是沒法子。若是當真有百分百的信心能攻下揚州,自己又何必來這裡廢話。總是要先做一番努力,期待著能夠說服王源。夢想總是要有,萬一成功了呢?

「王相國,既然如此,老夫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這可真是可惜了,王相國天縱之才,然而卻目光短淺的很。你這麼死心塌地的為了大唐賣命,大唐會給你什麼呢?你雖是大唐相國,但你可知道你未來的路在何方?連我這個局外之人都能看得出,你以後的日子並不好過。就算你成功的守住了揚州,在退一萬步而言,我大燕國被你給滅了,你以為你便可以高枕無憂,享受大唐朝廷對你的百般禮遇了么?老夫可不是孤陋寡聞之人,關於你和李家父子的恩怨,關於大唐朝廷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情,老夫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王相國,你便不想為自己留條後路么?若王相國肯為我大燕效力,我嚴庄可以保證你得到最高的禮遇。我這個丞相也可以讓位於你。或者你有其他任何的要求,甚至裂地封王,嚴某也可以代表我大燕國皇帝同意你的要求。你又何必苦苦的守著李唐天下,將來不得善終呢?」嚴庄嘆息道。

王源有些欽佩嚴庄的眼力,他確實有些本事。能夠嗅到以後即將發生的一些事情的趨勢,光是這一點便足以說明嚴庄是個明白人。只是這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說出來,讓人覺得有些尷尬。這麼做豈非是在公然的挑撥離間了。或許嚴庄也知道,這種勸自己為他效力的辦法是不奏效的,不過是要給自己挖個坑罷了。

「嚴先生,你我雖然是敵對兩方,但我對你還是有一絲敬意的。希望你不要讓我這一丁點的敬意也消失殆盡。無論你說什麼,都不能動搖我堅守揚州的想法。你來勸降的這個舉動便已經不明智了,既降低了你在我心中的印象,也對我是一種輕視。我王源何等樣人?豈會和安氏逆賊同流合污?嚴先生,我對你倒是有一句忠告:你這樣人根本不必為安氏賣命,那不能給你帶來任何的益處,只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你若棄暗投明,我倒是可以網開一面。言盡於此,嚴先生請回吧。」王源朗聲道。

嚴庄嘆息一聲,微微點頭,朝城上一拱手,叫道:「那好,王相國,咱們便戰場上見真章吧。嚴某在此立誓,若今晚城破,必屠盡揚州所有軍民,包括你王相國。」

王源呵呵笑道:「我也在此立誓,若你嚴庄落在我手裡,我必保你一命,不會殺你。」

嚴庄冷聲道:「你也莫要故意顯示你的大度,我嚴庄倒要你來饒我?」

王源冷笑道:「我可不是顯示大度,我只是饒你不死罷了。很久以前,你便曾算計過我,要謀我性命,這筆賬我可從沒忘記。你放心,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嚴庄冷笑一聲,拂袖撥馬,在騎兵的護衛下揚長而去。

……

鼓號響起,攻城戰開始了。叛軍前軍兩萬餘步兵以排列成十餘座方陣的陣型整齊劃一的開始推進。整齊的陣型,齊刷刷的腳步,一聲聲整齊的吶喊,都更加增添了這種從容推進陣型的威勢。

陣型推進到兩百步外,方陣外圍的叛軍齊刷刷擎出盾牌組成盾牆,後方的叛軍士兵們將抬著的雲梯舉到頭頂,發出震天的吶喊,開始踏入守軍的弓箭攻擊範圍。

王源緊閉嘴唇一動不動的站在城樓上,他能感受到身邊的守城士兵們的急促的呼吸,面對這大規模大面積的攻城,守城的將士們心中是絲毫也沒有底的。這時候自己不能流露出任何的怯意,否則將會引起他們極大的恐慌。

「放近了打,瞄準了射。待他們抵達護城河邊開始搭竹筏浮橋的時候動手,不要浪費了氣力。」王源沉聲喝道。

命令迅速在城牆上傳達出去,所有的守軍都咽著吐沫瞪著眼,看著城下那一堵堵牆壁般的叛軍隊伍逐漸的挺進。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叛軍的方陣抵達了護城河邊。揚州的護城河是引運河之水而開鑿的河道,水流湍急且寬達十餘丈,就像是一條奔騰的大河一般。針對這樣的護城河,搭建浮橋甚為不易。叛軍紮好了竹排,想用繩索連接十幾張竹排,在水面上布下浮橋。這方法當然是簡單實用,但搭建竹排的人需要脫離盾牌的保護,而這便是最容易受到攻擊的時候。

果然,十餘處浮橋開始搭建,每一處各有百餘名士兵抬著竹排脫離了方陣來到河邊連接繩索搭建橋樑。此時,城頭上傳來了清晰可聞的命令聲「放箭。」

一瞬間,牆頭數十處爆發出一蓬蓬的箭雨,只一瞬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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