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怒濤狂瀾 第九百五十七章 長夜(三)

「妹子,你怎麼了?你莫嚇我,你要是有事,爺爺可饒不了我。」崔耀祖叫道。

崔若瑂根本連正眼都沒看他,忽然間臉上露出燦爛的笑意來,輕聲道:「你……沒死?」

「妹子,你莫嚇我,你失心瘋了么?跟誰說話呢。」崔耀祖駭然道。

「我當然沒死,我豈會那麼容易便死了。」一個聲音在崔耀祖的腦後響起。

崔耀祖一聽這聲音,嚇得魂飛魄散,兩條腿篩糠般的抖動。

「你……你……是何人?你怎麼……還活著?你是人是鬼?」崔耀祖聲音都變了。

「你轉過頭來不就知道了。」身後那聲音道。

崔耀祖緩緩轉過頭去,然後他看到自己鼻尖處頂著一點寒芒。那位本該死去的王相國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怎麼可能?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應該……」

「我是精鋼不壞之身,區區一把火能奈我何?」王源冷笑道。

崔耀祖猛然醒悟過來,這王源定是逃脫了那場大火,眼見事情敗露,崔耀祖自忖不是對手,猛然間身子彈起,以極快的速度脫離王源的劍尖,以難以置信的敏捷竄上了馬背催馬便走。

王源嘬唇發出一聲唿哨,崔耀祖的馬稀溜溜躍起,將崔耀祖掀翻在地。崔耀祖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王源來到他面前微笑道:「崔少爺,你上錯馬了。」

崔耀祖剛要掙紮起身,只覺的頸部遭受了重重的一擊,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

王源一掌切在崔耀祖的頸側動脈上將其擊昏,這才快步走回崔若瑂身旁,揮劍將崔若瑂被捆住的手腳上的繩索割斷。崔若瑂又驚又喜早已哆嗦的說不出話來,手腳得到自由後情難自禁,一把摟住王源,緊緊的抱住他不撒手。

王源輕拍崔若瑂的後背,沉聲道:「若瑂小姐,我不能在此久留,我要走了。」

崔若瑂叫道:「你要到那裡去?」

王源冷聲道:「你們崔家要置我於死地,我只能先避其鋒芒。我沒想到你們崔家竟然會如此對我。」

崔若瑂臉色蒼白,低聲道:「我沒有想置你於師弟,我怎會這麼做。」

王源輕嘆道:「你沒有,可是你的爺爺,你的父親叔叔哥哥都要我死,若不是老天保佑,我此刻已經在楊花樓中被燒成齏粉了。罷了,多說無益,告辭了。」

王源一把推開崔若瑂,轉身走到崔耀祖身旁,一把將昏迷不醒的崔耀祖扛了起來,將他橫放在黑馬的馬鞍上,飛身上了馬。

崔若瑂叫道:「我哥哥被你殺了么?」

王源冷笑道:「我怎會殺他,他現在是我的護身符,我必須帶著他一起走。若是你們崔家逼人太甚的話,那我只能讓他陪著我死。」

崔若瑂輕聲道:「多謝你沒有殺我哥哥。可是你現在又能去哪裡呢?你也出不了城,若是他們當真要搜捕你,你哪裡也是藏不住的。」

王源冷笑道:「大不了便玉石俱焚便是。」

崔若瑂咬著下唇道:「王……公子,你若是信任我的話,便隨我來。我有地方讓你藏身。」

王源皺眉看著崔若瑂,崔若瑂也仰頭看著王源的眼睛,眼神中滿是真誠的祈求。

「你放心,我崔若瑂再此立誓,若是有害王公子之心,叫我崔若瑂天誅地滅,死無葬身之地。」崔若瑂知道王源在懷疑自己的動機,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畢竟是自己崔家要殺王源,王源有理由懷疑自己。

「你為何要幫我?你不也是崔家之人么?」王源道。

崔若瑂輕聲道:「幫你就是幫我崔家。這件事是我崔家不仁義,不是你的錯。你孤身來揚州,為了保衛揚州盡心儘力,他們不該這麼對你。我救你便是避免崔家犯下大錯,希望能為崔家挽回一些過錯。再說……這也是幫我自己。剛才我哥哥的話不知道你聽到沒有。那新皇……要……和我崔家聯姻……我……是決不能答應的。」

王源當然聽到了之前兄妹之間的爭執對話,正因如此,他才明白了今晚崔家要殺了自己的動機。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崔家為了向李瑁效忠,殺自己顯然是最大的功勞。李瑁要納崔若瑂為妃的事情王源自然也聽到了,但那已經不是王源說要考慮的事情了。

王源沉吟片刻,眼見四周街道上人聲嘈雜之聲越來越大,不遠處衝天的大火已經驚動了包括巡城兵馬在內的半個城池之人。再耽擱下去,怕是真的無法脫身了。

「罷了,我信你一回。咱們去何處躲藏?」

崔若瑂大喜過望,連聲道:「保障湖中我有一艘畫舫停泊,那是我平時在湖中遊玩的船隻,只有我能使用。咱們便去畫舫中躲藏,你看如何?」

王源皺眉道:「保障湖么?豈非在你崔家左近?」

崔若瑂道:「放心,另有道路通向保障湖西南的二十四橋,畫舫便停泊在二十四橋下的碼頭旁。你信我,我是絕不會害你的。」

王源點頭道:「好,咱們便去那船上去。」

崔若瑂展露笑顏,忙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的坐騎,吃力的上了馬背,嬌聲道:「跟我來。」

崔若瑂催馬往東而行,王源抓著昏迷的崔耀祖的腰帶策馬跟上,兩騎在抵達主街之前拐入小巷之中。小巷往西南曲折而行,不久後出了小巷抵達了另一條橫街。崔若瑂加快速度策馬飛馳一路往西繞了個大圈子,終於再出橫街時眼前已經是一片林木茂密之地,穿過林木,便是月色下波光閃閃的保障湖了。

崔若瑂伸手指著方向低聲道:「那便是二十四橋了,瞧,那畫舫還停在那裡呢。」

王源放眼望去,只見一座拱橋在朦朧的月色之下橫在波光之上,連接著狹窄的兩岸湖水。看上去甚是普通的一座拱橋,原來便是大名鼎鼎的二十四橋了。橋旁的水面上,一艘不大的樓船正停泊在那裡。船頭還隱隱透出燈光來。

「船上有人?」王源皺眉道。

「不妨事,只有一名又聾又啞的老船工,是專門看守這艘船,並且幫我撐船的。」崔若瑂道。

王源點頭,此時已經別無選擇,只能去往船上躲藏。於是當先策馬馳向石橋。在石橋旁邊下了馬,兩人牽馬下了碼頭,崔若瑂當先上船叫醒了老船工,之後王源抱著崔耀祖也上了船。老船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崔若瑂打手勢吩咐他開船,他便拿了竹篙撐了船隻離開碼頭。當王源和崔若瑂進入船廳中剛落腳之時,畫舫已經離岸十幾丈,盪悠悠駛向湖心了。

王源迅速的樓船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確認船上再無其他人,這才放心的回到船廳之中。船廳中,崔若瑂正點著了燭火,王源見狀忙踏步上前一口吹熄了燭火。崔若瑂愣了愣,旋即明白王源是怕點起燈火會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對不住,我沒考慮這麼多。」崔若瑂低聲道。

王源淡淡道:「拉上簾幕再點燈,小心為上。雖然這裡是隱秘之處,但卻也是無路可逃的絕地。」

「知道了。」崔若瑂輕聲道。隨後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窸窸窣窣的拉上厚厚的落地窗帘,又將船廳的門緊緊關閉,這才摸索著點亮了燭火。

燭火亮起,王源長長吁了口氣,坐在一張椅子上。崔若瑂捧著燭火走向歪倒在地上的崔耀祖身旁,仔細的檢查了崔耀祖的樣子,還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顯然是很擔心崔耀祖的生死。但見崔耀祖面色紅潤,呼吸正常的很,這才放下心來。

抬起頭來時,見王源正雙目炯炯的看著自己,忙低下頭來輕聲道:「他……畢竟是我的哥哥。」

王源沉聲道:「放心吧,他死不了。再過一會他就要醒來了,到時候我還是要給他一掌,讓他繼續昏睡去。」

崔若瑂咬著下唇道:「你若不放心的話,綁了他便是,不要……不要傷害他。」

王源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崔若瑂輕輕嘆了口氣,將燭台擺在案上,捧了一隻茶壺出了船廳,不久後回來,那茶壺中已經熱氣騰騰了。顯然是從老船工那裡弄來了些茶水。

崔若瑂將一杯熱騰騰的茶水擺在王源面前,自己也緩緩的坐在王源身前,低聲道:「喝口熱茶吧。」

王源點點頭道:「多謝了。」

崔若瑂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你……當真是王源么?」

王源淡淡道:「你不是說你早已識破了我的身份了么?」

崔若瑂臉色微紅道:「我確實懷疑你就是王源,在楚州我便懷疑你的身份了。我的隨從看到了楚州太守和一干官員對你畢恭畢敬的樣子,雖然沒聽到你們的對話,但神策軍中誰能讓太守這樣的官員畢恭畢敬?那也只能猜測你便是王源了。而且我聽說王源的年紀和你相仿,再說你的言談舉止也根本不像個校尉啊,所以我便猜你故意隱瞞了身份,你便是王源本人。當然我也不敢完全確定。」

王源皺眉道:「然則你便將你的猜測告知了你們崔家人是么?」

「你錯了,對你的猜測我隻字未提。一來我並不確定你的身份是誰,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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