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怒濤狂瀾 第九百五十二章 身份

未時時分,城門口的大運河的河道上已經聚集了四五十艘大船和上百隻小船。河堤兩側的百姓們也已達萬人。王源下達了裝運土石沉船堵塞航道的命令。一時間上萬百姓往來於河堤上下,無數的太平車從城裡城外推著土石泥包進進出出,將一艘艘的大船裝滿了土石沙包,壓得船舷離水只有數寸。

按照既定的方位,在有經驗的知道水道深淺的船工們的指點下,一艘艘的大船沉入河水之中,騰起的巨浪和漩渦聲勢驚人。東西城牆之間寬達三十餘丈的河道之中,數個時辰之內便吞沒了幾十條大船。太陽落山之前,百餘艘小船也以鎖鏈鏈接,載滿土石沙包在河道之中沉了幾排。待一切平息之後,城牆之間的水道已經形成了一道突出水面尺許的沉船隔離堤壩。如此浩大的工程,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便見到效果了。

然而王源還不滿足,他命人攜帶原木,在沉船帶上打下了數排橫斜不一的巨大的木樁,這些大木樁穿透泥石船隻將它們緊緊的串在一起,形成一個整體。這樣一來,即便衝擊力再大的船隻也無法衝破水面下的屏障進入城內。

此情此景,就連一開始對此抱有懷疑和抵觸態度的沈子芳以及部分揚州的官員都不得不承認,這位王校尉的笨辦法確實是奏效了。這種沉船屏障既不怕火攻,也不怕強力衝撞,足以保證這開闊的入城河道不會被叛軍的大型船隻衝破。

然而王源覺得還遠遠不夠,他知道,要想擋住叛軍七八萬大軍的進攻,這些措施還遠遠不夠。即便是已經被阻斷的河道入城口,若不以重兵加以封鎖,叛軍還是有辦法駕輕舟穿行而過。畢竟沉船屏障防的是吃水深載兵多的大船,對於泅渡或者是輕舟穿行還是防禦力不足,這大的城牆豁口也註定了這裡將是叛軍攻擊的重點。

於是王源下達了加固上方懸橋,便於弓箭手駐守上方的並且可以堆放大量防守物資的命令。數千軍民從城牆兩側開始,搬運粗索和原木,開始對兩牆之間水道上方的懸橋加以拓寬和加固。這項工作的難度極大,因為這些懸索並無著力之處,完全靠著兩側的拉伸之力而固定,效果很是不好。

但好在王源曾有過搭建懸索橋的經驗,此刻也派上了用場。在城牆兩頭搭建數丈高的壁壘,用繩索一根根將懸橋連接於堡壘之上,形成一道道斜拉索橋的格局。保證了懸橋的穩定性。在此基礎之上,再以繩索和原木以及木板加固索橋。這樣一來,懸橋的牢固程度大大的提高。當然,這索橋的缺陷也很明顯,因為不得不採用繩索和原木搭建,若被叛軍火攻,怕也難逃被焚毀的命運。

這個難題也一時難以完全解決,王源也沒時間去解決。王源只能用最簡單的辦法去進行防火,那便是將索橋的繩索都以河中淤泥包裹,用浸泡過的吸足了水的原木作為加固的支撐。同時在城頭準備水龍水桶等物,以便及時的熄滅火勢。

夜色已深,月色當空。揚州城中依舊是萬家燈火璀璨,宛如天上的城市一般。燈紅酒綠之間,任舊有絲竹聲聲,歌聲懨懨入耳。即便是面臨大敵壓境,也不能讓這座煙花之城改變了它的特製。

然而,在一些人追究醉生夢死的享樂之外,城北門的城牆上下卻是另一番情景。數萬軍民依舊披星戴月的完成著一項項防禦的準備。有人追求醉生夢死,有人追求享樂奢侈,也有的人追求的是另外的東西。譬如積極樂觀的面對,譬如勇敢無畏的擔當。譬如用自己的行動來保衛自己所珍惜的一切。人之不同,由此可見。

北城城牆下,崔若瑂再一次乘車來到城下,她悄聲命跟隨的婢女擰著一盒飯菜上城去送給王源吃。這已經是她第三次來到城下來給王源送吃的了。雖然她自己也覺得不太妥當,這般頻繁的來這裡給王源送飯,似乎會招惹非議。但她總是無法安靜的呆在自己宅子里,總是想要藉機來瞧瞧這個從上午便一直堅守在城頭的王校尉。

透過掀起的車簾,崔若瑂看到了在城牆上站立著的那個挺拔的身影。月色當空,那身影在天空的襯托下如一道風景,挺拔堅毅,傲然凌風。

……

二更時分,王源終於走下北城城牆。一天下來,王源為了協調指揮各項行動,已經精疲力竭,連嗓子都嘶啞了。

城門下方,值夜的守軍見到王源下城而來,都起身行禮。雖然這個王校尉並非是他們的上司,但今日一天,揚州水陸兵馬都見識到了這個來自神策軍的校尉的能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指揮下井井有條的進行著,事無巨細盡數安排的妥妥噹噹。數萬軍民在他一人的調度下各有分工忙而不亂,這份鎮定自若謀劃自如的本事著實折服了很多人。

「諸位辛苦了,夜間還要當值,諸位還要瞪大眼睛盯著。」王源朝他們點頭示意,用嘶啞的嗓音囑咐道。

「我等不辛苦,辛苦的是王校尉。王校尉快回去歇息吧。」士兵們紛紛道。

王源點點頭,牽過馬來翻身而上,沿著河堤街道緩緩往城裡行去。出了廣場數百步遠,王源開始催動馬匹加快腳步。突然間,路邊樹蔭暗影之處,有人輕聲叫道:「王校尉,請留步。」

王源一愣,扭頭看去,但見街道旁停著一輛馬車。馬車之旁,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裡,正朝著自己揮手。

王源立刻認出了那是誰,忙策馬奔過去,微笑道:「崔大小姐,這麼晚了,怎地還在這裡?」

那正是崔若瑂的馬車,她從天黑時便一直停在這類等著王源下城,終於等了幾個時辰後等到了王源。

「你不也剛剛下城頭么?我剛好路過此處,沒想到正好遇到了王校尉。這是要回我家裡去休息了么?」崔若瑂撒了個謊。

王源笑道:「只能再去叨擾你崔家了,忙了一天,我竟忘了問揚州城的館驛在何處。現在找怕也是來不及了。」

崔若瑂微笑道:「那也不必去館驛了,館驛怕是已經關門了。」

王源點頭道:「說的也是,館驛也沒你家的客房睡著舒坦。若瑂小姐還有事情要辦么?」

崔若瑂道:「沒事了,一起回吧。」

車夫趕著馬車掉頭而行,王源策馬緩緩的跟在崔若瑂的馬車旁。崔若瑂將車窗打開,掀起車簾,將一張美貌的面龐露在車窗里,和王源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

街市上早已經靜悄悄的沒有什麼行人了,可能是受到叛軍要來的消息所影響,本來是個不夜城的揚州城也破天荒的安靜了下來。只是街道兩旁店鋪酒樓前的彩燈依舊通明閃爍,將整條街道照耀的美輪美奐。

「揚州的百姓還真是愛美的很。倒也不吝嗇燈燭,每家每戶門前都掛著燈籠。還都精美漂亮的很。」王源看著這滿街的燈火笑道。

崔若瑂「噗嗤」一笑道:「瞧你糊塗的,這不是上元節剛過去沒幾天么?上元節自然是要掛燈籠的,揚州城每年的上元節最是熱鬧,今年的上元節剛過去沒幾天,有些燈籠還沒撤下來呢,所以你才能看到這滿城的燈火。平日里倒也沒這麼多燈籠。」

王源一愣,旋即苦笑起來。算算日子,上元節在自己南下的路上便已經渡過了,可憐自己還不知今夕何夕。

「原來上元節都過去了,日子過的真快。今日怕已經是正月二十了吧。」王源嘆道。

「二十一了。」崔若瑂抿嘴笑道:「原來你沒過上元節,真是可憐。」

王源笑道:「也沒什麼可憐的,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和家裡人過個像樣的節日了。什麼重陽端午元日上元,幾乎都在軍中渡過。還有幾次節日里我們還正和敵軍在戰場上廝殺呢。」

崔若瑂微微點頭,臉上露出憐愛的表情來:「其實也就是個日子罷了,也莫在意。譬如上元節,不就是看看燈籠,猜猜燈謎么?看著滿城的燈火,不還是上元節的氣氛么?你好好觀賞觀賞,就當今日是上元節好了。」

王源笑道:「你這麼說倒是有幾分道理。我便自欺欺人一番,就當今日是上元節,而且還有個崔家大小姐陪著我逛街賞燈,可是讓人羨慕的緊呢。」

崔若瑂「噗嗤」一笑道:「你想的美,我可不陪你賞燈,我今年上元節也和小憐在船上過得,比你也好不了多少。」

王源見她笑的明媚,心中大動,笑道:「那就當是我陪著你便是。在下鞍前馬後伺候著崔大小姐賞燈,但求崔大小姐開心,回去能給點賞錢。」

「賞你一頓鞭子。」崔若瑂輕笑道。

王源笑道:「一頓筍炒肉也是好的。」

趕車的馬車夫本泥塑木雕一般的不說話,聞聽此言忍不住抖著肩膀咕嚕笑了一聲。

崔若瑂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和王源打情罵俏,而且是當著車夫的面,頓時大羞。王源也趕忙住口,暗自責怪自己喜歡撩撥人,這位崔家大小姐可不是能隨便撩撥的。待會這車夫回去跟崔道遠一稟報,自己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兩人都有些尷尬,空氣突然沉默了下來,只聽得馬車的車輪骨碌碌的響動,大黑馬的蹄聲噠噠的踏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來。

「我打個燈謎給你猜好不好?」崔若瑂忽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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