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怒濤狂瀾 第九百四十章 南下

幾乎沒有花費太大的代價便拿下洛陽,這當然是值得慶賀之事。面對滿城歡呼雀躍的百姓以及士氣高昂的神策軍兵馬,王源雖然笑容滿面,但心中卻有極大的隱憂。

高仙芝也對這唾手而來的勝利感到不可思議,憑什麼叛軍會如此孱弱,因為據情報所知,叛軍兵馬尚有近十五萬布防在潼關和洛陽。除了攻打睢陽的六萬兵馬,這洛陽城中起碼至少有八萬以上的兵馬防守才是,然而攻城時守城的叛軍士兵似乎連一萬都不到,絕大部分是被強迫驅趕上城的百姓,這實在是讓人覺得奇怪。

午後的洛陽皇宮之中,王源和高仙芝等人提審了被俘的六名叛軍守城將領。這六名將領在城破時意圖從洛陽北門騎馬逃走,被柳鈞率騎兵一路追趕到黃河邊上,將他們抓獲歸來。雖然他們都穿著普通兵士的盔甲,但他們佩戴的兵器和戰馬暴露了他們的身份。他們的兵器都是青鋼長劍,戰馬都是高頭大馬,顯然非尋常騎兵所有。

六名被識破身份的叛軍逃將被五花大綁的推搡了進來,這六個傢伙還很強硬,在譚平呵斥他們跪下的時候,六人還昂然不跪,昂首望天。譚平心頭火起,抬腳猛踹其中一名態度最為倨傲的叛軍將領的腿彎,將他硬生生的踹的跪倒於地。

「可殺不可辱!敗了便敗了,我們認栽便是。但我上跪天下跪地中跪父母,其餘人我一律不跪。」那身材胖碩的叛軍軍官扭動身子往起爬,口中大叫道。

「還嘴硬。打斷你的腿骨,瞧你還嘴硬。」譚平罵道。

王源擺手制止,上前來微笑道:「這位將軍,剛才你說上跪天下跪地,中跪父母,其餘人一律不跪。你這話說的有些毛病呢。你們大燕國的皇帝安慶緒你見了難道不跪么?」

「呸!安慶緒這個弒父篡位之徒,休想本將軍給他跪拜。」那叛軍將領罵道。

王源笑道:「那可奇了,你是安慶緒手下的將領,怎地說出這種話來?」

「我只忠於聖武帝,這個弒父篡位的敗類怎經受的本人一拜?」

王源呵呵笑道:「有意思,敢問你尊姓大名?在你們大燕國官拜何職?」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歸仁是也。我乃大燕國聖武帝欽命的禁軍大將軍。雖然安慶緒篡位之後,本人被他排擠,任命了一個洛陽太守的官職,但本人卻只認先皇任命。」那叛將沉聲道。

王源覺得甚是有趣,這位名叫李歸仁的叛將倒也是個性情中人,不滿安慶緒殺父篡位之舉,竟然連安慶緒任命的官職也不認。

「原來是李歸仁李大將軍。失敬失敬。本人王源有禮了。」王源抱拳道。

「你就是王源?」李歸仁和他旁邊的幾名叛將均驚訝的看著王源。

王源笑道:「怎麼?不像么?」

李歸仁咂舌搖頭道:「莫要騙我們,聽說那王源五大三粗身高八尺,口如血盆,眼如銅鈴,說起話來像是炸雷一般。您這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怎麼可能是那個王源。莫要說笑。」

此言一出,殿中神策軍諸將笑的前仰後合。原來在叛軍眼中,大帥竟然是一副魔鬼夜叉的樣子。大帥最在意自己的相貌,這下可要鬱悶了。

「閉嘴,你面前的就是我家王元帥,你有眼不識泰山倒也罷了,還在這裡胡說八道。」趙青喝罵道。

王源擺手微笑道:「李歸仁,我不知道你們竟然以為我是那般模樣。按理說不應該啊,安祿山和安慶緒乃至嚴庄等人都和我見過多次面。當年本帥出任河北黜陟使的時候在范陽媯州一帶盤桓過數日。和你們的安大帥以及安二公子在長安也同席喝過酒的。他們難道沒跟你說過我的樣貌么?」

李歸仁撓頭道:「便是先帝告知我王源長得那副模樣的啊。還說那王源貪淫好色,只要是女子,不論老少年幼只要被他看上了通通收羅府中供他享樂。還說那王源喜吃人心,曾剜出三朝未滿嬰兒,食其心以增氣力。還說……」

「莫說了莫說了。」王源忙擺手打斷他的胡言亂語。心中甚是惱怒。原來自己被叛軍宣傳成了這般不堪。看來安祿山倒也深諳輿論引領之道。這番反動的宣傳把自己在叛軍心目中變成了一個殘暴無良好色的食人魔了。

周圍眾將一片捂嘴咳嗽之聲,想笑卻又不敢笑,不敢笑卻又憋不住。甚少見大帥如此窘迫,今日倒是大飽眼福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便是王源。這裡的所有人都可以為我證明。麻煩你們看清楚了,我王源可不是你們口中的那種人。」

「難道先帝騙了我?先帝怎麼會騙我?這不可能啊。」李歸仁撓頭道。

王源不想再跟他磨嘰,沉聲道:「李將軍,本人問你幾件事,你如實回答的話,本人可從輕發落於你們。希望你能老實回答,為自己爭取一個活命的機會。」

李歸仁皺眉道:「我可不怕死,但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事已至此,我大燕國已經完了,我還有什麼可指望的。你饒便饒了我,不饒我也無妨。」

王源忍不住微笑。這李歸仁雖然有些愚蠢,但倒也不失為一個直性子的人。難怪安祿山讓他當禁軍大將軍,這樣一根筋的人作為自己的貼身保護之人是最放心的。若有可能,將這個人招降過來,怕是會有些用處。只不知道他的武技和本事如何。

「好,李將軍快人快語。來人,給他們鬆綁。」王源吩咐道。

親衛們上前要給李歸仁等人鬆綁,李歸仁卻扭著身子不肯,口中道:「你先問,若是我回答不出你的問題,回頭你又要命人綁我去砍頭,反倒麻煩。」

王源啞然失笑,只得點頭道:「罷了,便依你。我想問的第一個問題是,為何這洛陽城中只有萬餘兵馬駐守?不是應該重兵守城的么?據我們估計,你們守城的兵馬起碼在七八萬之眾,怎會是這種情形?」

李歸仁一聽這個問題,當即臉上漲得通紅,破口大罵道:「這幫敗家子,先皇拚命打下的江山,這幫敗家子說丟便丟了。長安被攻,他們死活不願出兵去救援。潼關失守,他們也不想著去救援,輪到洛陽了,他們連守都不敢守,拍拍屁股便跑了。先皇有靈,在泉下怕是也難以瞑目了。若是他們全力守城,你們豈能半日便下洛陽?」

劉德海怒罵道:「你個龜孫子還出言不遜。就算你們全部來守城,我神策軍還是照樣打的你們落花流水。還在這裡胡吹大氣。」

李歸仁怒目欲反駁,王源皺眉打斷道:「李將軍,你剛才說他們拍拍屁股就跑了,是不是這洛陽城中的兵馬都主動撤離了?」

「嚴庄帶著安慶緒幾天前便跑了,見我堅決不走,他們便只給我一萬兵馬讓我守城。我沒有辦法,只能驅趕了些百姓上城防守,給了他們一些破舊的盔甲兵刃,我也知道根本無用,但我總算是盡了我一份心力了。我也問心無愧了。」

王源無心聽他標榜自己,皺眉問道:「他們幾日前便撤離長安了?是去了睢陽方向往東南攻擊了么?」

「狗屁,他們要是有那個膽子倒也好了,他們在五天前都在洛陽北城碼頭登船離開了。我問嚴庄,這老小子就是不跟我說他們要去哪裡。我估計他們是想沿河往東,然後回北岸撤回太原幽州一帶。這幫膽小鬼,回到幽州又如何?唐軍還不是要打到幽州去?還不是終要面對決一死戰?既如此何不在洛陽一戰?」李歸仁兀自憤憤不平的叫罵道。

王源再問:「你是說安慶緒和嚴庄帶著洛陽城的兵馬登船沿河逃走了?」

「是啊。這群膽小鬼,敗家子。幾個月前就在打造船隻,原來早就做好了坐船逃走的準備,我呸!」李歸仁翻著白眼道。

王源心中雪亮,自己在攻城前便一直在心中的一個隱憂忽然間變得明朗了起來,心頭也一下子緊縮了起來。

「來人,將他們押下去。」王源擺手道。

親衛上前將李歸仁等人往下押,李歸仁叫道:「王源,你打算拿我們怎樣?要殺要剮都可以,但希望給我們個全屍。」

王源冷笑道:「你會如願的。」

叛軍將領帶出去之後,眾將領議論紛紛。李歸仁的交代他們都聽在耳中,原來洛陽城中的叛軍兵馬幾日前便被嚴庄和安慶緒帶著撤離此處了。

「安慶緒和嚴庄真是膽小鬼,戰都不敢戰就跑了。一定是從水路撤往白馬渡登岸往北逃回太原幽州一帶了。大帥,咱們也渡河北上,去端了他們的老窩去。」劉德海大聲道。

「是啊是啊,叛軍氣候已盡,龜縮北地便是等著我們去宰了他們。大帥,事不宜遲,咱們該北上去攻打太原,直搗幽州才是。」一幹將領也紛紛道。

王源皺眉擺手,待眾人靜了下來,這才看著眉頭緊鎖的高仙芝道:「兄長,你怎麼看?」

高仙芝緩緩開口道:「事情恐怕比我們想像的要複雜的多了,他們數月前便開始造船,這顯然不是為了渡河北上。僅僅是撤回幽州的話,他們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這裡邊定有蹊蹺。賢弟以為如何?」

王源點頭道:「兄長所言不差,若我揣度無誤的話,他們並非撤回黃河以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