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怒濤狂瀾 第九百二十六章 匕現

王源輕聲續道:「皇子之間的奪權是皇族內部之事,他們或可袖手。而外人奪位,他們便不會袖手。以我如今的實力,我絕不想去惹惱他們。我需要時間,我需要大量的時間,因為我還沒準備好。我支持李珙等人和李瑁爭奪皇位,便是為自己爭取時間。最好的結果當然是李珙等人奪回皇位,那樣的話,也許我能和朝廷和平共處,雖然我覺得這不太可能,但畢竟有一線希望。但無論如何,我需要時間。兩年或者一年的時間,我會讓神策軍成為一隻不可戰勝的軍隊,到那時才有資本做我想做的事情。」

公孫蘭忽然仰頭道:「最好他們都互相殘殺而死,那麼你便名正言順的出來收拾局面。到那時沒有皇族血脈可為帝,誰的實力強大天下便是誰的。南方世家也失去了可以支持的對象,到那時如果給予足夠的利益,他們或可倒向你一方,成為你一統天下的助力,是么?」

王源靜靜的坐在黑暗裡,沉默良久,終於緩緩點頭,輕輕吐出幾個字來:「是的,如果上天選擇了我,我不會拒絕出來收拾局面。我原只是為了掌握自己的命運,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和朋友,並沒有想著要如何如何。然而,現實逼著我一步步的走向這條路,那麼我也無怨無悔。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表姐,你會怎麼想?」

公孫蘭靜靜的看著王源,那俊美的面龐的輪廓在黑暗之中線條分明,年輕健碩的身體在黯淡中閃著黝光。這個自己深深愛上的男子雖然依舊年輕,但他的身上已經散發出了一種讓人不可逼視的威嚴。其實這幾年從王源的所作所為之中她已經看出了一些苗頭,王源的心態正在急劇的變化之中。二郎其實是有野心的,而且是個極大的野心。當然,其實他並沒有完全的考慮周全,因為他還有所顧慮。但現在,形勢已經逼得他無路可走,他內心的那棵種子開始瘋狂的發芽長大,開始變得蓬勃起來。

公孫蘭雖然並不願意王源走上這條路,但她也明白,王源其實選擇無多。本來有千萬條路在王源面前延伸,但隨著王源一步步走到今天,他面前的路其實只剩下了兩條。一條是通向死亡的絕路,一條是荊棘遍布的危險之路。而以王源的性格,無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一條。

「表姐,這不是我主動的選擇,這是我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我承認我是個自私的人,我也是個不忠之人。我不是君子,我只是個小人而已。正因如此,誰動了我的利益,誰要置我於死地,我便會毫不留情的與之死命相搏。這一路走來,你是看的最清楚的,我不會對任何人侵害我的人留手。如果為了我和身邊的人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行萬夫所指之事,我一定會去做。」王源輕聲而堅定的道。

「你是當真要當皇帝么?」公孫蘭終於問出了那句話。

「如果天意使然,我無法拒絕。」王源沉聲答道。

黑暗中,公孫蘭沉默良久,呼吸聲也變得急促起來。王源伸手過去摸著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冰涼。

「表姐,你怎麼了?」

「你……你嚇著我了。」公孫蘭顫聲道。

「表姐,我對你毫無保留,這都是我的心裡話,我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心聲。你要明白,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能走回頭路,也不能將命運寄托在他人的仁慈上。這世界上仁慈是最廉價的。我不能讓你們,讓舜華,憶兒,安兒他們受到傷害。這是我的責任。不能讓你們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王源生而何用?」

「莫說了,你不用擔心我們如何想,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的身旁,這話我很久以前便說過。但我說不清是希望你成功,還是不希望你成功。我總覺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場噩夢。」公孫蘭輕聲道。

「我明白,確實是一場噩夢。我希望能早日結束這場噩夢。表姐,你可以放心,無論何時,我還是我。就像當年偷看你練劍的那個我,和現在的這個我,我確實變了不少,但我的心沒變。」

「是的,是的。二郎,你抱抱我,我有些冷。你抱緊我。」公孫蘭聲音如蚊蠅般的低微。

王源探手過去,緊緊將那個顫抖的身子摟在懷裡。

……

陽光普照的清晨,成都城東的官道上,寒冷的晨霧之中,數十騎破霧而出飛馳而來。聽到動靜的城門守軍聽到動靜,立刻沖城垛上探頭出來往下張望,但見城門數十步外,數十騎噴著白氣的騎士和戰馬已經衝到了城門前。

當先一人身著黑色盔甲,銀色披風猶如一道白光在他的身後飄動。他身旁是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馬上人銀盔銀甲,黑色的披風迎風招展。

「什麼人?禁止靠近城門,否則放箭了。」城門守軍大聲喝問道。

白馬騎士飛馳而近,仰頭高聲朝城頭喝罵:「瞎了你的狗眼,還不快打開城門。大唐天下兵馬副元帥高仙芝高大帥在此,還不快開城門。」

守城門的將領嚇了一跳,原來是高仙芝高大帥從軍中回到了成都,哪裡還敢怠慢。於是立刻下令迅速打開城門。而眼尖的城頭士兵也認出了那白馬騎士是誰。那正是王源的義子,紙張神策軍騎兵的柳鈞。

城門打開,高仙芝和柳鈞帶著數十騎如風一般的卷進城中,城門守軍反應過來時,這數十騎已經沿著東城大街飛馳而遠,只看見他們的背影了。

高仙芝和柳鈞回成都的消息剛剛送達王源府中,剛剛起床正在公孫蘭的伺候下洗漱完畢整理好衣帽髮髻的王源聞聽消息立刻飛奔至前宅。尚未出院門相迎,但聽馬蹄雜沓之聲已經到了門前。下一刻,風塵僕僕的高仙芝和柳鈞便已經帶著一股凌冽的寒氣闊步進了院門來。

王源驚喜交加,快步上前哈哈大笑著拱手行禮:「兄長,是你么?你怎麼親自回來了。」

高仙芝俊美的臉上雖然有風塵之色,但神色卻淡然自若,嘴角也帶著笑容,眼中也滿是笑意。

「賢弟,讓你驚訝了吧。可不是我么?哈哈哈,賢弟你倒是好福氣,看起來你是剛剛從熱被窩裡起來的不久吧。」高仙芝拱手哈哈笑道。

王源哈哈大笑,放下拱手的手掌,張開雙臂。高仙芝略一猶豫,上前來一把抱住王源,兩人互捶著後背大笑不已。

「義父,柳鈞給您見禮了。」一旁柳鈞的聲音響起。

王源忙扭頭看去,只見柳鈞單膝跪地抱拳於頂,正朝著自己行禮。王源忙走去扶起柳鈞來笑道:「快起來快起來,讓義父瞧瞧你。」

柳鈞站起身來,他的身量已經高出王源不少,整個人健壯高大,威風凜凜。臉上雖然還有些稚氣,但氣度沉穩面露風霜之色,唇邊也有了毛茸茸的鬍子。正處於兇猛發育之中的柳鈞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化著。數月沒見,已經變化巨大,不再是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他已經成長為一個沉穩冷靜的青年模樣了。

「很好,很好,有那麼一副未來名帥的樣子。你回來了正好,你娘親這幾日念叨著你,沒想到真把你念叨回來了。」王源拍著柳鈞厚實的肩膀笑道。

「我娘親還在城南么?我也很想他。孩兒不孝,教她掛心了。」柳鈞忙道。

「你娘不在城南,她在……」王源話還沒說完,就聽身後的廳中一片嘈雜,片刻後廳門前得知消息的後宅眾人便涌到了廳前。倒也不是全部都跑來的,領頭的便只是秦國夫人和高墨顏二人,後面跟著的是一大幫子婢女婆子。

「鈞兒……」秦國夫人面色急切,顫聲叫道。

柳鈞獃獃而立,看清楚真的是自己的娘親就在眼前時,他也顧不得去想為何娘親已經住在了義父的府中,闊步飛奔過去,在階下跪倒磕頭。

「娘親,不孝兒回來看您了,您受苦了。」柳鈞叫道。

秦國夫人三步兩步下了台階,一把將柳鈞攬在懷裡,心兒肝兒肉兒的哭泣起來。

王源甚是無語,秦國夫人當年是何等的冷靜大度,輕易不會如尋常女子那般的做派。而現在,也變得和尋常婦人一般無法控制情感了。不過王源到不介意這些,只是看著周圍幾十人都看著這場面覺得有些不太好。畢竟秦國夫人在自己府中還是秘密之時,秦國夫人這麼一跑出來見人,抱著兒子哭哭啼啼的,豈非是公開了她在府中的身份,這可不是王源希望看到的。

「夫人,還是回內宅說話吧。」王源上前低聲提醒道。

秦國夫人醒悟過來,忙抹淚笑道:「對對,鈞兒,跟娘去後宅說話,這裡說話不方便。」

柳鈞忙道:「娘,孩兒還要和義父他們商議事情呢,孩兒陪著高副帥回來便是有急務要和義父商議的。」

「商議什麼?讓他們兩個商議便是,你跟娘走。還有一個人等著見你呢。娘給你親手縫了幾件衣服,還親手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糖餅兒,快跟娘去。」秦國夫人拉著柳鈞不鬆手。

柳鈞無奈的看著王源,王源微笑道:「你去吧,事情回頭再說,陪你娘去說說話。」

柳鈞忙道:「多謝義父。」

話猶未了,人已經被秦國夫人拉著胳膊進了前廳,往後宅去了。王源吁了口氣,轉過身來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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