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怒濤狂瀾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夜遁(二)

實際上,這一路上數次作戰,王源俘虜的敵軍人數逼近四千人。但王源顯然不可能將他們全部帶著跑路。其中一部分俘虜身受重傷其實只是苟延殘喘。更多的則是缺胳膊斷腿的傷勢,雖不至於回死,但是卻已沒什麼用處。所以王源不得不下令將這些傢伙丟棄在原地自生自滅。這麼做雖然有些不人道,但王源別無辦法,因為已經有數萬百姓要照顧,帶著這些受傷的俘虜更是不現實的。另一方面,王源也希望這些俘虜給後方的追兵造成困擾,延緩對方追擊的腳步。至於效果如何,王源便不得而知了。

近一千兩百名俘虜是四肢健全沒有傷病的原叛軍士兵。王源帶著他們並非是要勸說他們加入自己的兵馬,在王源看來,這麼做是危險的。一旦這些士兵手中握有武器,在沒有經過真正的思想動員和改造之前,他們隨時可能倒戈相向。所以這一千兩百名俘虜其實是作為苦力來使用的,他們可以幫著趕車負重,協助老弱病殘的百姓們加快速度。畢竟這些人也是青壯之人,王源缺的便是這些青壯年之人。事實上在路上,乃至抵達瓦崗寨之後,這些俘虜承擔了大量的重體力活。包括改造渡船和清理出航的水道,建造簡單的碼頭和營地工事等等,這些人都出過力。

然而到了此刻這一刻,雖然王源很想也帶著這些俘虜一起過江,但確實也無能為力。而且這些俘虜很不可靠,在實行自己的潛行計畫的時候,他們很有可能會壞自己的事情。於是午後時分,王源便將俘虜單獨看壓在東邊的大蘆葦盪旁邊,不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兵馬和百姓們正在做的偽裝行動。

下午的時候,在叛軍攻破營地前的一個時辰,王源親自來到了看管俘虜的大蘆葦盪旁,對俘虜們進行了一番如下的訓話。

「本帥不瞞爾等,叛軍即將攻破我方營寨,我軍無法抵擋,更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們大唐兵馬是決定死戰不降的,所以我們已經抱著赴死之心。然而如何處置爾等卻讓我很是為難。你們都曾是叛軍的一員,我對爾等是不信任的。我的手下將領建議將你們盡數處死,免得你們以後再加入叛軍,或者是在今日便會反戈一擊。我認為他們的擔心並非多餘,他們的建議是很有道理的。爾等都是背叛大唐的罪人,也許該全部砍頭一了百了。」

此言一出,眾俘虜面如土色,他們確實心中對叛軍即將攻破唐軍營地而欣喜,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即將獲得自由。但他們沒想到王源居然要統統殺了他們,不少人當即嚇得腿腳發軟屁滾尿流。他們紛紛磕頭求饒,指天畫地的發誓絕不會再加入叛軍,也絕不會趁亂反戈。還有的人甚至信誓旦旦的要加入大唐兵馬,表示要和唐軍一起共存亡。

王源冷冷制止了他們的喧鬧繼續道:「爾等好好聽著,本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並不打算殺了你們。反正今日我們要戰死於此,臨死前我想做些功德,為來世積些好報。故而本人做了決定,打算放你們自由,讓你們離去。但我不希望爾等一旦脫困便加入叛軍於我為敵,也不希望你們在背後捅我們的刀子,所以我希望你們藏匿於蘆葦盪中,待戰事結束再出來逃命。」

眾俘虜又驚又喜,紛紛跪地連連磕頭。心中對王源真的有了感激之心。其實這些俘虜們中的大多數人並不願意重新加入叛軍,經歷生死的考驗之後,他們只希望能活著回家而已。而王源要他們躲藏在蘆葦盪中,也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的想法。

「你們聽好了,我和我的兵馬也將埋伏在此處蘆葦盪邊緣偷襲對手。所以希望你們頭也不回的往東走不要回頭。今夜你們恐怕出不去,但你們可以在中間的乾地上宿營,明日上午你們便可以從蘆葦盪東面逃走了。重申一遍,你們千萬莫回頭,否則會被我視為想回頭投敵,或者是想從我們的背面偷襲,我會命我的弓箭手們毫不留情的將你們射殺。聽清楚了沒有。」

眾人磕頭如搗蒜,哪裡有半點意見。王源當下命他們即刻進入蘆葦盪中,而且王源還將所有的戰馬給他們一人一匹分了,說是可以讓他們更好的逃跑。俘虜們備受感動,很多人流下了感激的淚水。

於是王源一聲令下之後,眾俘虜騎著馬兒瘋狂的沖入蘆葦盪之中,開始瘋狂奔逃。在岸邊留下了大量兵馬進入蘆葦盪中的痕迹。正是這些痕迹成為了嚴庄等人判斷唐軍躲藏於蘆葦盪中的依據,那些馬匹在蘆葦盪中的嘶鳴聲也正是王源需要達到的細節效果。敵軍知道自己有大隊的騎兵隊伍,他們聽到戰馬的嘶鳴聲會更加堅信自己進入了蘆葦盪中逃生。而且王源也算準了那些俘虜是走不了多遠的,一來天色漸晚,二來蘆葦盪中行動困難,戰馬同樣幫不上他們任何的忙。他知道這些傢伙最多能抵達蘆盪中的那片乾燥地面便將無力前行。他也知道這些傢伙回抵擋不住嚴寒生起火堆取暖。所有的設想都一步步的按照王源的計畫實現了,最終成功的將嚴庄和叛軍的目光牢牢鎖在了東邊的蘆葦盪之中。

……

數千人沿著叛軍大營所在的草坡下方緩緩而行,所有人都躡手躡腳的行動著,生恐發出任何的聲響。王源和公孫蘭帶著數十名親衛伏在叛軍營地數十步之處緊張的盯著營地之中叛軍的動靜,此刻哪怕是一丁點的差錯,都會前功盡棄。這金蟬脫殼之計便是要在對方毫無察覺的時候偷偷溜走,並且是對方絕對想不到的西邊。

經過提心弔膽的半個時辰,數千人終於全部安全通過叛軍大營下方的草坡之地來到了叛軍今日鋪就的泥路上。見最後一人已在百步之外,王源和公孫蘭等人這才帶著數十名親衛悄悄起身離開。

抵達寨門口處,王源長舒了一口氣。但他知道,危險尚未過去,現在需要快速的遠離叛軍營地,儘快的趕到白馬渡。此處距離白馬渡還有十餘里,按照約定,天明之前必須趕到,否則渡船便要回航,一切便前功盡棄了。在王源的帶領下,五千餘人的隊伍抹黑出了大寨,在高低不平的崎嶇道路上快速行走。走了里許之地,前方山坡下的平緩之地又是一座軍營,那是原先常元圖的兵馬紮下的營盤。此時雖然叛軍大部分都在瓦崗寨內,但是這裡的軍營並未荒廢,叛軍的輜重糧草都存放在這裡。

王源當然不敢驚動敵營兵馬,帶著眾人從南邊里許處繞行。南邊的地面潮濕難行,到處是深坑和一小片一小片的窪地,眾人走得很是辛苦,不時有人踩入泥水之中,弄得渾身污泥。眾人心中叫苦,但此刻唯一的想法便是趕快離開這裡。只要能脫離叛軍的範圍,倒也無所謂滿身狼藉了。

隊伍沿著黃河岸邊疾行,很快便到了叛軍營地西南方兩三里方的距離,就在王源以為一切都很順利,即將順利脫離敵營控制範圍時,忽然間前方傳來急促的鳥鳴之聲。王源一愣,忙示意眾人停止前進,這急促的鳥鳴之聲是遇敵的信號,那是前方探路的譚平發出的警告。

所有人立刻趴下身子,在溝坎起伏的冰冷地面上一動不動。王源和公孫蘭貓著腰快速趕到前方,只見譚平隱藏在一從長草之側朝自己揮手,王源蹲下身子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譚平指著前方低低耳語道:「前面有人,而且不止一個。」

王源探頭往前看去,只見前方一片蘆葦旁邊確實有火把的光亮在晃動。前方黑魆魆的高高的河岸上,似乎停著一溜十幾輛大車,上面滿滿登登的不知裝著何物。王源正皺眉不解時,便見火把閃亮,從黃河岸堤之下探出幾隻火把來。火把照耀之下,一切都盡入眼中,只見幾十名士兵從大堤下方冒出頭來,其中幾人舉著火把,剩下的數十名士兵手中提著黑乎乎的物事。不久後嘩啦啦水聲響亮,原來那些人手中提著的是裝滿水的木桶,正將水倒入大車上的大木桶之中。

王源明白了,這十幾名士兵一定是軍中的後勤士兵,半夜裡在河中打水,必是為了明早的燒煮之用。王源是領軍之人,對這些都很熟悉。軍中專門有運水的士兵,每天除了休息之外便是用車馬在軍營附近的河流湖泊取水,這群士兵必是叛軍中專司此職的人。

「他娘的,你火把不能舉高些么?老子提了一夜的水胳膊都抬不起來了,你他娘的舉個火把都偷懶。真他娘的廢物。」前方傳來一名士兵的叫罵聲。

「你罵誰?嘴巴放乾淨些。昨日我提水你舉火把的時候怎麼不說話?今日看著老子清閑些便來找茬么?老子可不怕你。」

「不怕老子怎地?要跟老子比劃比劃么?」

「比劃就比劃,老子怕了你不成?打傷了你可別裝慫跑去隊正校尉那裡去告狀。老子知道你喜歡背地裡編排人。」

「我去你的娘。」

兩名士兵吵吵鬧鬧,居然快要動起手來。旁邊的士兵忙在一旁勸解拉架,好容易兩人才罵罵咧咧的分開來。

王源眉頭緊皺,等的心焦不已。這幫傢伙堵在前面吵鬧,耽擱了大量的時間,實在是讓人鬱悶。但無論如何也要忍住,等著他們離開才能繼續前行。好在再打了一輪水之後,水車似乎已經裝滿,一群士兵趕著牲口拉著的大車緩緩的從河堤上下來,吱吱呀呀的朝著敵營方向而去。

因為敵營的方向在側後方,所以這群人便是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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