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怒濤狂瀾 第八百三十六章 三城(二)

太行東南五十里外是相州所屬。相州治所所在的城池叫做鄴城。說起鄴城,那可是大大的有名。漢朝末年,天下三分,鄴城便是曹魏發跡之地。當年的曹操便是拒守鄴城招攬天下才士,在鄴城曾經造了天下聞名的三座樓台。一名金鳳台,一名銅雀台,一名冰井台。曹氏父子便在這三座高台之畔招攬賢士吟風弄月,書寫了建安風骨文章以及爭霸天下的偉業。

如今的鄴城卻早已不復當年的繁華,大唐王朝,繁華程度超過鄴城的城池不知有多少。這座古城如今只是作為相州所屬鄴郡的治所而存在,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池罷了。

安祿山起兵之際,鄴城太守李榮是第一批投降的,這也給這座古城填了重重的一筆,只不過是抹黑的一筆。其實按照鄴城的城防,比之東南方的平原郡治所平原城不知堅固多少,若要堅守,比之平原城更有優勢。然而城池是否堅固並不在於城防如何堅固,而在於守城的人是否堅定,這一點已經被無數的事實所證明了的。

天近晌午,雖然已經是八月初,但連日的乾旱和暴晒讓天氣炎熱無比。鄴城東城門上下,原本清晨還能看到士兵的身影,但當太陽升到頭頂時,就連一名士兵的影子也沒了。

城門口的幾棵柳樹蔫巴巴的垂著枝葉,城門洞的陰涼處,二十幾名士兵抱著兵刃坐在通風處半敞著盔甲打瞌睡。這些都是城門上下的守軍。城門下方的守軍倒也罷了,城樓上的守軍卻也因為天氣太熱而無法承受炙烤,一個個紛紛溜了下來,躲進這陰涼串風之處避暑。

無人去指責他們的懶散,因為這便是他們的常態。天氣這麼熱,天天在城門前站崗,誰能吃的消?這一點連守城的小頭目都認同,即便看到了他們的懶散模樣,也不會出言指責,況且他本人也正躺在人群之中張嘴打鼾。

遠處的天邊似乎有一陣悶雷滾過,城門洞中的一名士兵被驚醒,擦著口水朝亮的刺眼的天空中張望。但見天空中青天白日萬里無雲,哪有半點像是要打雷下雨的樣子,不禁有些疑惑。

「哎,你們聽到了么?像是在打雷,但天上又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奇怪了。難道是我的耳朵出問題了?轟隆隆的悶響。」那士兵扭頭詫異問道。

幾名打著瞌睡的士兵也驚醒了過來,他們也聽到了沉悶的雷聲,而且那聲音越來越大,連地面都似乎有些抖動了起來。

「他娘的,怎麼回事?地震了么?」一名士兵罵道。

「上城頭瞧瞧去,好像是西邊傳來的聲響。太行山的山頭崩塌了么?否則怎麼有這麼大動靜。」另一名士兵腦洞不小,咂嘴道。

這話提醒了幾人,兩名士兵飛快從後方的台階登上城頭,當他們從城牆上方探出頭去,以手遮陽眺望那悶雷般的聲音傳來的方向時,他們頓時傻了眼。

但見遠處,黃塵滾滾而起,像是一場暴雨席捲而來。然而,那卻不是天上的烏雲,而是從地面上升騰的塵土。在塵土下方,無數黑的小點在飛速的移動,黑點從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刺得人不能直視。他們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那是一群正迅速朝城門飛馳而來的騎兵。

「了不得,好像是騎兵?好像應該大概不是我們的人。你覺得呢?」

「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兵馬,是從太行山方向竄出來的,必是敵軍。」

兩人三言兩語便弄清楚的狀況,然後異口同聲扯著嗓子叫了起來:「敵襲,敵襲!」

……

相州治所鄴城城頭上,隨著兩名守城士兵的喊叫聲響起,城頭上下頓時炸了鍋一般亂做一團。聞聽敵軍來襲,守城門的小頭目忙帶著人爬上城牆上方,一眼看到鋪天蓋地而來的黑壓壓的騎兵,他都快嚇得尿褲子了。

「快拉起弔橋,快關城門。」小頭目的聲音因為驚慌和恐懼都尖利的破了音。

七八名士兵忙衝到城門上方,手忙腳亂的去攪動弔橋的繩索,下方城門洞中,十幾名士兵衝到城門口開始推動沉重的城門緩緩關閉。

蹄聲隆隆,煙塵滾滾,無數騎兵越來越近,距離城門已經不足里許。城門上的守軍瘋狂的攪動絞盤,將弔橋拉起了離地一丈多高,下方的城門也關上了一扇。城樓上的小頭目心中鬆了一口氣,弔橋已經拉起這麼高,斷絕了通向城門的通道,這些騎兵是沒法能直接衝進城中了。只要關上城門拉起弔橋,他們便只能望城興嘆,不久後軍營之中援軍趕到,便可以從容禦敵了。

小頭目大聲的催促著士兵快速絞動弔橋絞盤,一邊朝蜂擁而來的敵軍騎兵的陣型看去。突然他看到了一匹黑馬正如閃電一般沿著城門口的官道飛馳而來。這黑馬甩出其他的騎兵數百步,其餘的騎兵距離城牆還在里許之外,而這匹黑馬已經距離城門不足兩百步了。但見那匹黑馬上坐著兩個人,前面一人穿著金盔金甲,在陽光下耀眼奪目,而他的身後坐著一個身材嬌小之人。若不是自己眼力好,幾乎都忽視了這個人,因為他身前的那個穿黃金盔甲的傢伙太過吸引眼球了。

「跑得快又怎樣?你還能飛上來不成?」小頭目忙裡偷閒的挖苦了一句,扭頭催促身邊的士兵加速轉動弔橋絞盤繩索,弔橋已經離地一丈多,很快就要合攏了。而下方的城門的另一扇門也已經快關上了大半。目前的情形來看,突襲的敵軍騎兵已經無計可施了。那黑馬就算跑到城下也是白搭。

然而那黑馬居然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就像是一道閃電,眨眼間便來到了五六十步的距離,這個距離馬背上的人的臉孔都看的清清楚楚。穿金盔甲的那是一名面貌英俊的青年將軍,而他身後坐著的是個相貌清秀的穿著盔甲的女子。但見那青年將軍嘴唇動了幾下,後方那穿盔甲的女子赫然探出身來,手中多了一柄弓箭,拉開如滿月,對著城頭。

那女子撒手放箭,一隻黑魆魆的箭支朝著城頭激射而至。小頭目下意識的縮了下頭,雖然他明知道那隻箭瞄準的不是自己,因為那箭支的方向不是城樓,而是城樓下方城門洞上方的某處。

蓬的一聲響過,那支箭確實是射到了城樓下方的城牆上,騰起了一片灰塵,差點迷了城頭守軍的眼睛。小頭目剛想要出聲奚落兩句,忽然間他聽到城樓下方傳來一聲劇烈的撞擊之聲,緊接著煙塵騰空而起。與此同時,他聽到了攪動絞索的士兵們的驚呼聲。

「怎麼回事?為何不繼續拉起弔橋?」小頭目喝問道。

「沒法絞起弔橋了,弔橋的粗繩斷了。」一名士兵叫道。

那小頭目愕然探頭朝城下看去,但見整個弔橋的半邊已經脫落,弔橋呈傾斜的姿勢斜斜的垂在城樓下方。剛才的那聲巨響和煙霧,便是因為這一半的弔橋繩索脫落重新墜落地面而激起的煙塵。

嗡然一聲,箭支破空之聲再入耳中,那小頭目眼睜睜的看著第二支箭準確的射中了另一側的弔橋繩索。粗如兒臂的繩索背一切而斷,轟隆一聲巨響,另一側的弔橋也轟然落下,整座弔橋瞬間回到了護城河上。

與此同時,在漫天的煙塵之中,那匹黑馬從弔橋上一衝而過沖向了城門。即便是煙塵瀰漫,但在上方的小頭目還是看到了塵土之中閃耀的劍光,以及噴濺的血花。毫無疑問,城門尚未來得及關閉,居然被這匹黑馬硬生生的闖了進來了。

黑馬上的正是王源和阿蘿。數里外發起衝鋒之後,黑馬憑藉腳力優勢遙遙領先。王源便是要利用黑馬的腳力優勢,在兵馬衝鋒到城下之前便提前到達,因為大隊兵馬一旦衝鋒必然會被城頭守軍發覺,必須要趕在他們關閉城門前佔領城門和弔橋。

果然,在迫近城門之後,敵軍正在關閉城門拉起弔橋,王源豈能容他們這麼做,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利用阿蘿的精確射術,用鐵箭射斷弔橋繩索便是辦法之一。若是此法未能奏效,王源還有另外的辦法,那便是讓阿蘿發射鉤索,勾住弔橋,然而兩人抓著繩索盪過去。但阿蘿顯然沒有讓王源失望,那備用的方案沒有派上用場,阿蘿兩箭射出,弔橋粗繩應聲而斷,整個弔橋像個巨大的蒼蠅拍一般拍打在地上,連通了城門和護城河的另一端。王源催動黑馬一頭扎進了煙塵之中,沖向了城門。

城門口,十幾名士兵已經將另一扇城門關閉了一半,但煙塵之中一匹黑馬猛然沖了出來,馬上人長劍揮舞,幾乎毫無反應時間,兩名士兵便被砍翻在地。

其餘士兵驚呼大叫,當他們發現衝進來只是兩人一騎時,頓時紛紛舉起兵刃衝上來廝殺。王源策馬沖入城門洞中,手中長劍一路橫掃而過,在他身後,兩名士兵倒在地上,血流滿地。王源撥轉馬頭,再次朝剩下的十幾名士兵衝來,他要將在城門口的這些士兵都殺個乾淨,以防他們將城門關閉。

那十幾名士兵顯然是洞悉了王源的意圖,聽著城外馬蹄隆隆越來越近,顯然大股敵軍騎兵正在迫近,於是幾人使了個眼色,其中三人大聲叫喊著挺著長矛迎上來,另外八九人轉身奮力去繼續推動虛掩的城門。他們的想法也很簡單,豁出性命來關上城門,將敵軍大股兵馬關在城外。

王源怒喝一聲,策馬衝去。三名長槍兵藉助兵刃的長度優勢,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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