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怒濤狂瀾 第八百零四章 面和

當天晚上,玄宗派人請王源去散花樓見駕,王源卻並不想去見玄宗,此刻的見面會十分的尷尬,而且王源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事態如何發展,自己如何應付這個局面。

於是王源便推脫身子不適,躲在書房裡不見來請的內侍。來請的內侍很是躊躇,因為來時玄宗要他一定要請王源去見駕,否則他便要挨板子,故而那內侍被回絕之後卻並不離去,站在王宅的前院里搓著手不肯走,不斷的哀求黃三去通稟。

黃三實在沒有辦法,只得去求公孫蘭去勸勸王源,這家中恐怕只有公孫蘭能勸得動王源了。公孫蘭本已經快要睡下,和兒子久別重逢,自然是要陪著兒子的。聽黃三說明了情形後,公孫蘭皺眉想了片刻,便將兒子交給侍女哄睡,自己去往書房來尋王源。

書房中,王源正百無聊賴的嘩啦嘩啦的翻著一本書,但其實他什麼也沒看下去。公孫蘭推門而進,輕輕的在王源的面前坐下。

「表姐還不睡么?這幾日表姐也甚是辛苦,今晚該好好的睡一覺才是,很快我們又要離開成都了。」王源放下書本微笑道。

公孫蘭怔怔的看著王源不說話。

王源被她看的發毛,笑道:「怎麼?我臉上有花么?」

公孫蘭柔聲道:「不是二郎臉上有花,而是我看著如今的二郎,想起了當年我們初見面的時候。梅園之中第一次見面,那時候的二郎還是個懵懂少年。一晃都五六年過去了。」

王源笑道:「是啊,五六年了,表姐做夢也沒想到,你會成為我的妻子,和我都生了平兒吧。」

公孫蘭面色微紅,微笑搖頭道:「如何能想到?當年我對你可並無好感。你偷看我練劍,我差點一劍宰了你。然而如今,二郎已經不再是永安坊中的少年,而是頂天立地擔著天下的大元帥了。」

王源嘆了口氣道:「大元帥,是啊,誰能想到我有今日?然而大元帥似乎也不能讓我開心起來,我反倒有些懷念過去那些簡單的日子。」

公孫蘭搖頭笑道:「二郎言不對心,誰會懷念過去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二郎也說過,你生來就是不甘平庸之人,叫你去和我們隱居山林,你會悶死的。況且你常說你也脫不了身了。」

王源點頭道:「是啊,脫不了身了,越陷越深,難以自拔了。」

夫妻二人沉默了片刻,公孫蘭道:「你當真不去見陛下么?」

王源搖頭道:「我不想去,去了不知道說什麼。今日的事你也知曉了,現在見駕會很尷尬。我想陛下其實也並不想見我,只是房琯今天被處死了,他想看看我的反應罷了,或者是告訴我,他對我極為信任,虛情假意的說些話罷了。」

公孫蘭想了想輕聲道:「二郎,有句話叫做強極則辱,你聽說過么?」

王源愣了愣道:「表姐何意?」

公孫蘭道:「有些事其實需要用智慧,而非是強硬的面對。我知道你是有智慧的人,你現在的狀態卻叫我不解。譬如現在,你去見陛下,恰恰表明你光明磊落,你不去一則是怠慢陛下,二則會被牽強附會之人說成心中有鬼,惹人非議。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你都應該去見陛下,而且和他好好的談一談。」

王源皺眉道:「我何嘗不想好好的談一談,然而我知道,陛下心中的那句話可能已經揮之不去了。我去見了,也談不到深處。」

公孫蘭道:「我明白,相互不交心的談話最是傷人,最是無趣。然而你現在的位置卻要你有大肚量來容忍。眼前之事平叛為大,陛下殺房琯也是為了你能替他平叛,所以你們的目標目前是一致的,暫時還可以相容。所以你不必擔心其他。」

王源道:「那以後呢?若我當真平叛成功,以後該如何?我從此刻便已經嗅到了風雷之聲了。表姐不妨點撥我一下,我現在腦子很亂。」

公孫蘭靜靜看著王源道:「我不知二郎心中真正的想法,若二郎心懷大志,我便什麼都不說了。但若二郎只是為以後的事情擔憂,從而想解決問題的話,我倒是可以說說自己的看法。」

話不必說的太明,公孫蘭口中所謂心懷大志之意大家都明白。王源有些納悶,自己難道給所有人都是這種感覺了么?為何人人都會這麼想?難道自己行事強勢了些,便被懷疑將來一定會有異心?公孫蘭都這麼說,也怪不得外人說自己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表姐,你是知道我的,只要不是將我逼上絕路,我是絕不會做出驚天之舉的,我還是希望能安安穩穩的和你們過日子,但前提是我能保護你們,任何人都別想打我們的主意。」

公孫蘭微笑道:「我知道,你不必解釋。你做任何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因為我們是一家人。而正因為是一家人,所以我才要提醒你,有些事憑你的智慧完全可以解決,而無需走上那條路。」

王源笑道:「表姐說說該怎麼解決?我的智慧比不上表姐的智慧。」

公孫蘭輕啐一口道:「你莫自謙,或許你現在腦子亂了,心亂了,一時沒想到罷了。好吧,我來提醒提醒你,說的不對之處,還請二郎指出。」

「來,坐這裡說。夫君我洗耳恭聽。」王源拍拍大腿道。

公孫蘭當然不會像王源的其他妻妾那般坐在王源的大腿上說話,事實上她絕不允許自己放浪形骸,即便在夫妻生活上也很有節制。數日一次,絕不貪多。只是這一次她會極盡溫柔,讓王源得到極大的滿足。

相較於其他的妻妾一味的縱容王源的行為,公孫蘭把握的很好。正因如此,王源對她也很敬重。但以王源的脾氣,口花花無人時胡亂挑逗是免不了的,公孫蘭卻也習慣了他的這些挑逗行為。

「二郎心中所憂的無非是將來平叛之後的事情。將來若平叛成功,天下太平,朝廷也恢複正常的時候。二郎雖功勛卓著,但功高震主確實是件危險的事情。況且將來二郎手中握著重兵,這也是陛下的心頭大患。有安祿山叛亂的例子在前,即便二郎無異心,朝廷恐也極為擔憂。而二郎又肯定不會交出兵權的,這便是矛盾之所在。」公孫蘭沉聲道。

王源微笑道:「你很清楚問題的癥結所在。我不握重兵在手便是死路一條,我若握重兵在手,又將成為他人的心病。難就難在他們不願相信我即便手握重兵也不會對他們不利。當然,換做任何人都不願有此隱憂,特別是今日房琯說出那句話之後,便是捅破了窗戶紙了,我想陛下心裡一定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他殺房琯這麼乾脆,便是做給我看的,他擔心我一怒之下真的對他不利,所以他選擇了隱忍。這時候越是隱忍,將來的清算便越是猛烈。」

公孫蘭點頭道:「確實如此。所以根本的問題是你和陛下之間已經有了隔閡,再無建立真正信任的可能,這才是最要命的。」

王源嘆道:「是啊。這才是癥結所在啊,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說起來容易,但卻是最難的一件事。」

公孫蘭道:「然則既然和陛下之間再無建立信任的可能,你又何必去傷神。有時候未必需要正面應對,側面迂迴也是一種手段。我所要建議你的便是,何不放棄和陛下之間的糾葛,重新尋找可以建立信任之人。」

王源一愣,皺眉看著公孫蘭清麗的面孔道:「你這話是何意?」

公孫蘭低聲道:「陛下年邁,原太子李亨忤逆,又……又不見了蹤跡。在此情形下,儲君之議很快會提出來。國本不立,人心難安。既然你和陛下之間難以建立真正的信任,為何不去在這上面想一想。若新君和你能建立信任,那些你擔心的事情便不會發生。當然前提是,那是真正的信任。而建立這種信任的唯一辦法便在於你能否讓他倚重,能否在關鍵之時助他。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王源當然聽的明明白白,公孫蘭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她要自己放棄玄宗,利用自己現在的影響力推舉一個能對自己絕對信任的太子。當這個新太子即位為皇帝,那麼自己和這個新皇之間便是一種牢固的信任關係,因為是自己助他登上皇位,便是所謂的從龍之功。到那時很多事比玄宗在位要好辦的多。

不得不說,這個辦法確實可行。不換思想便換人,玄宗既然跟自己藏著掖著不能推心置腹,那麼自己確實沒有必要和他多費腦子,還不如曲線救國,重新建立和新皇的密切關係,這或許是一個根本的解決辦法。

「你覺得如何?」公孫蘭。

王源皺眉思索道:「我不確定這個辦法是否有效,要想讓繼位的新皇和我之間建立信任,光是靠擁戴他成為太子未必便能達成。一旦選擇錯誤,將來會更麻煩。」

公孫蘭道:「當然需要斟酌。我認為需要滿足兩個前提,這件事便可進行下去。第一,這個太子的人選必須是毫無爭奪皇位的希望,但他本人卻又極度渴望成為大唐皇帝。在這種情形下,你幫了他成為太子,他才會真正的感激你。第二,光是成為太子還不夠,新皇必須很快的繼位,起碼要在叛亂平息之前便要成為大唐的新皇。否則陛下繼續享國,太子又將成為擺設。平叛之後,陛下回駕長安之後,事情也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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