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滄海橫流 第三百八十章 現形

午間玄宗賜宴,幾個人和和氣氣相敬如賓,融洽的好似一家人一般。李龜年被召上來唱了一首曲子,樂師歌姬們更是忙的不亦可乎,氣氛既熱烈又融洽。

宴席結束後,玄宗回寢殿休息的時候還非常開心的對楊貴妃和高力士說:「君臣和睦,上下齊心,剛才的宴席讓朕想起了朕登基的時候。朕很高興現在的局面。奚族人歸順,突厥有王忠嗣防著,南詔國指日可滅,朕無所求了。」

楊玉環微笑道:「恭喜三郎了,我真替三郎高興,祖上未完的大一統大業陛下終於要實現了。」

玄宗哈哈大笑道:「借愛妃吉言,朕還想說能活個二十年,到時候親眼見到這一幕。」

高力士跟在一旁自始至終沒有說話,面色木然。

……

玄宗離開之後,宴席頓時作鳥獸散,先是李林甫第一時間告辭離開,再是安祿山緊接著告辭離開,只剩下楊國忠和王源兩個坐在沉香亭中相視而笑。李林甫和安祿山兩人恐怕也是找個地方私聊去了,聊什麼倒也不用管。總之酒桌上的和睦都是假象,雙方其實涇渭分明。

楊國忠微笑舉杯道:「事情如此順利,我卻是沒有想到,二郎,從現在起你便是劍南節度副使了,討伐南詔國的大事我便只能靠你了。」

王源嘆了口氣道:「左相,您這是將繩子勒到我的脖子上了,事已至此,在下只能全力以赴了。」

楊國忠拍拍王源的肩膀道:「我相信你不會辜負我的期待,聖旨一下,你便要離開京城赴任了。你放心,雖然無法增兵,但糧草兵器我會讓章仇兼瓊全力保證供應。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要求么?」

王源指指周圍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出宮後找個地方詳談,我可不能這麼兩眼一抹黑的便去劍南。」

楊國忠想了想道:「這樣吧,我先出宮去八妹府中,聽說你昨日都沒和八妹說話便回府了,也該去見見她。再說柳鈞安然歸來,我這個當堂舅的也該去瞧瞧。一會兒八妹府中見吧。」

王源點頭同意,楊國忠喝了杯中酒起身離開。王源肚子一人在十幾名內侍的眾目睽睽之下還是喝了半壺酒,吃光了幾盤御菜,這才打著飽嗝緩步離開沉香亭。

正午陽光正好,百花園中的曲折長廊中空無一人,王源緩緩沿著長廊而行,欣賞著冬陽普照下的綠油油的花圃和不知名開著的鮮花,心情很是舒坦。忽聽身後有人輕輕的叫著自己的名字,扭頭一看,卻見長廊中空無一人,不免有些詫異。

「王公子,王公子。」呼喊聲依舊在繼續,王源手搭涼棚遮擋射在眼上的陽光逡巡搜索,但見東側一大片花木旁邊站著一個人影,面容清俊,一襲灰袍在身,正在朝自己拱手行禮,王源認出了他是誰,那是大唐第一樂師李龜年。

王源甚是疑惑,上午受到召見時便見了李龜年一面,當時李龜年似乎有話要說,只是沒有時間同他說話,現在李龜年果然又追上來了,卻非正大光明的從長廊中叫自己,而是在花木邊鬼鬼祟祟,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王源想了想抬腳跨過欄杆來到花圃間的磚地上,朝李龜年站立的花木邊走去。到了那裡,卻不見了李龜年的蹤跡,卻聽到左側一小片竹林中再次傳來李龜年的低聲呼喚。

王源皺了眉頭,心中生起了驚覺,順手將一根插在泥土裡給花木攀援的木棍拔起來攥在手裡,朝那小竹林中行去。一條單人小徑正好穿進竹林中去,進了竹林便見李龜年背對著自己站在幾棵竹子的縫隙里朝外瞧著。

「李先生,請問叫我何事?」王源揚聲道。

「噓……」李龜年急轉身豎指於唇示意王源噤聲。

王源眉頭緊鎖,但見李龜年輕步上前來拱手道:「王公子莫怪,百花園中守衛頗多,說話聲音大了會召來他們。這位置他們不會,故而請你在此說話。」

王源冷聲道:「李先生這是要說什麼話?躲著人作甚?」

李龜年微微一笑,忽然低聲道:「王公子,你認識這個么?」說罷伸手從腰間取出一物在王源眼前晃悠,王源瞪眼細看,頓時嚇了一跳,那物晶瑩剔透碧綠可愛,這玩意王源熟的不能再熟了,正是當初自己被拉入羅衣門時李欣兒給自己帶回來的所謂特別執事的信物,雙魚玉佩一枚。

王源腦子「嗡」的一聲響,但還是迅速冷靜下來,皺眉問道:「李先生,這是何意?」

李龜年壓低聲音道:「王公子,莫要遮掩了,這雙魚玉佩代表著什麼你不知道么?我知道你已經升了羅衣門副統領,但在此之前你不是羅衣門中兩名特別執事之一么?三月里在虢國夫人灞橋邊的柳園見到你第一眼,我便知道你的身份了。當時你的雙魚玉佩便掛在腰間呢,和這一隻一模一樣。」

王源腦中急速運轉,終於低聲道:「你難道便是……便是另一個……?」

李龜年緩緩點頭,冷聲道:「你猜對了,我便是另一位羅衣門的特別執事身份,一直便在陛下身邊呆著。我一直知道你的身份,你卻不知道我的身份。」

王源驚愕的張大嘴巴,獃獃看著李龜年,原來李龜年便是另一位羅衣門的特別執事。大唐第一樂師天天伺候在玄宗周圍,給玄宗唱曲奏樂,給貴妃填詞唱歌,誰能想到竟然是羅衣門的特別執事。

「沒想到吧,王公子。」李龜年微笑道。

王源低聲道:「你找我何事?難道可以隨便暴露特別執事的身份么?」

李龜年呵呵一笑道:「我自然是奉了李公公之命才敢暴露身份叫你知曉。當然奉了李公公之命便是奉了殿下之命,這一點你還不明白么?」

王源訝異道:「但不知李公公要你來找我作甚?」

李龜年微微一笑,瘦削的面頰上滿是皺紋,輕聲道:「當然不是為了好玩。李公公本打算親自見你,但你王侍郎的一些作為讓李公公很不開心,所以李公公便取消了見你的計畫,讓本人來對你表明身份,傳達他的命令。」

王源皺眉道:「李公公不開心么?但不知我何事讓李公公不開心了,我怎不知?」

李龜年「嘁」了一聲,冷笑道:「何必呢?你自己心裡不明白,非要我說出來?」

王源道:「確實不知。」

李龜年冷笑道:「好,那我便告訴你。兩個月前,李公公給你傳達了命令,你遵照執行了么?你定要說臨時有了差事,做了河北道黜陟使所以不得不離開京城去履職是么?這種小伎倆就別玩了,殿下和李公公明白的你心思。說實在的,我真的有些佩服你,連李公公的命令你都敢違抗,這一點我便做不到。你倒是左右逢源,一方面坐著羅衣門的交椅,另一方面跟著楊國忠混,陞官又發財,挺滋潤的,不錯不錯。」

王源終於能完全相信李龜年確實就是羅衣門的特別執事了,雙魚玉佩只是個信物,但知道這麼多的內情才是真正的證明。他這個特別執事的身份比自己這個副統領的身份看來還要高,從他知道這些秘密的情形便可看得出。

「王侍郎!哦,不對,該叫你王節度才是,剛才又陞官了不是么?都混到劍南節度副使的官職了,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本事。但你可別忘了,腳踩兩條船是很危險的,弄不好船翻落水,兩條船的人都不會救你。而且,那一條船大,那一條船小,你可得想清楚。」

王源忙道:「煩請告知李公公,我對太子殿下的忠心天日可鑒,可從沒有腳踩兩條船的意思。黜陟使是楊國忠舉薦的,劍南節度副使也是楊國忠舉薦的,難道我還和他鬧翻拒絕他的舉薦不成?李公公不是希望我走得越高越好,走得越遠越好么?那也是為了更好的完成我的使命。」

「哼哼,說的話很中聽,但這話你跟我說不著,我可不管你如何。為了你,我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來找你傳話,可不是來聽你這些廢話的。挑明了說吧,李公公說了,任何狡辯之語都沒用,重要的是行動。所以你要用行動來證明你對殿下對李公公對羅衣門的忠心。其他一切都是扯談。」

王源低聲道:「什麼行動?」

李龜年左右查看了幾眼,低聲道:「李公公下達了一個命令,要你協助我完成此命,這便是證明自己的機會。辦成了,李公公自然便會信你。」

王源道:「但不知什麼命令。我定全力協助便是。」

李龜年微微一笑道:「我此刻不能告訴你行動的細節,我只能告訴你,我們要去殺一個人。明日傍晚,你進宮來,我在龍池東柳堤下的南橋等你,到時候便會告訴你具體的細節。」

王源嚇了一跳,驚道:「殺人?」

李龜年斥道:「作死么?這麼大聲,你是要將禁衛召來不成?」

王源忙捂嘴噤聲,李龜年悄悄移步,從竹林縫隙中往外張望,四周陽光耀眼,靜悄悄的毫無聲息,這才鬆了口氣。

轉過頭來表情肅然道:「這件事是件大事,殺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但我已經計畫妥當了,只需明日動手便是。明日你到來之時,我再詳細跟你說清楚。」

王源低聲道:「進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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