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眺望 第四十四章 他們以為自己是誰?

處在這個時代,誰也看不懂約翰到底想要做什麼。

比如說,他一邊給聶士成等有血性的清軍將領提供著武器裝備,讓他們有更大的力量可以抵抗侵略者們,一邊又漠然看著中日戰爭的失利和八國聯軍進京,默默等待著清王朝的崩塌;他一邊竭力的幫助那些小留學生們,並且催促容閎把人數不斷擴大,想要給中國儲備更多的人才,一邊又把巨額資金用來搶奪那些即將失去的文物……

只有約翰自己知道,在這個時代他可以做些什麼。

約翰自認為除了那些超越時代的信息之外,自己本質上就是個普通人,所以只能做些自己能夠想到的事情。所以他不會冒冒失失的去支持那些所謂的反清義士,也不會砸鍋賣鐵的去資助清政府那腐朽的軍隊,更不會把自己投入到那個巨大的漩渦之中。因為他深知現實不是穿越小說,在時代的大潮面前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

而且相反的是,約翰資助聶士成和北洋水師的軍火要收錢,哪怕只是成本價;亨特拉爾銀行的上海分行和其他外國銀行沒有太大區別,就連收購的諸多文物古董,約翰也都讓人一船船的運來紐約,放在他專門建造的一個大博物館裡面……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或許對於這個時代的許多國人來說,約翰做的事情和其他外國人並無二致,因為他們看不到約翰私底下所做的一切。但是到了十年後、二十年後甚至五十年後,約翰所做的很多事情才會慢慢展現出他們的價值……

1901年2月1日,清政府與八國簽訂了議和大綱。

雖然距離最終的條約簽訂還早,但是推遲了一個多月的議和大綱表明,恐怕歷史上的辛丑條約也要發生一些變化了。只不過和日本人吃了虧不同,這次清政府的敵人實在是太強大了,就連約翰也不敢保證這種變化是好是壞。所以他並沒有把精力太多的放在這上面,而是頻頻給遠在中國的容閎寫去長信,勸說他增加每年送來紐約的學生數量——哪怕去年的小留學生人數已經突破了一百人,約翰還是覺得遠遠不夠!

如今的亨特拉爾小學,發展速度極為迅猛!

為了給學生們提供最好的教育,約翰手下的杜威幾乎挖空了整個紐約城,大批與他志同道合的教育人士加入了亨特拉爾學校,並且亨特拉爾中學也已經籌備完畢,今年暑假過後就可以正式招生了。為了配合杜威的教育理念,約翰在學校里大興土木,建造各種各樣的文化、體育和科學設施,瞬間甩出紐約很多貴族學校幾條街!

為了保護好這些未來的幼苗,約翰甚至不惜投資了一家農場!

這個時代是美國食品工業最黑暗的時代,毒牛奶、過期肉充斥整個市場,去過這個時代紐約的屠宰場或者食品加工廠,你會發現未來中國的黑心作坊簡直是太善良了。所以約翰乾脆在新澤西買下了一個超級大農場,向自家的學校、醫院和公司提供平價肉類、蛋類和牛奶——巴氏消毒的牛奶。而對於亨特拉爾小學的供應,約翰向來走的是免費路線。

超越時代的教育條件,開始吸引大批的孩子入學。

早先因為學校不設置神學和拉丁語等課程,很多亨特拉爾家族旗下的員工不願意送孩子入學,如今都有點兒後悔了。因此當年初亨特拉爾小學又一次開始招生的時候,報名人數突然呈現出了一個大爆發!

僅僅亨氏製藥、醫療器械、醫學院和三家醫院的員工子弟,報名人數就超過了一百人!

這個時代的美國人,生孩子那是毫無顧忌的。

沒有有效的避孕手段,甚至就算有了也是非法的,這就讓這個時代的美國人生育起來毫無節制。一個婦女一輩子平均下來要生五六個孩子,如果時間再早一些,這個數字將是八個以上!在某種意義上講,地位低下的婦女就是一個生育工具,糟糕的營養條件加上頻繁的生育,對每個女人的身體無疑都是一種摧殘……

好吧,話題扯遠了。

爆發的學生人數讓約翰·杜威為之大喜,約翰也相當的高興。他當然沒興趣為美國人培養什麼人才,但是他也不希望那些小留學生們單純的生存在自己的世界裡,和美國同時期的孩子們一起學習、生活,融入他們,這才是約翰的目的。因此面對著洶湧的申請,約翰完全授權給約翰·杜威來進行決定,在保證所有華人幼童可以入學的前提下隨意招生。

然後……

三月中旬的某一天,杜威皺著眉頭找到了學校的實際老闆約翰:「亨特拉爾先生,現在學校里出現了一種很不好的現象!」

「嗯?什麼現象?」

原本見到杜威後很高興,打算和這位大牛好好聊聊的約翰眉頭頓時一皺,連忙開口問道。

「這……是關於那些華人學生的。」

猶豫了一下之後,杜威嘆了口氣道:「之前白人學生因為數量不多,華人學生的數量佔據絕對優勢,所以還不是很明顯,但是今年我們招收了數以百計的白人學生,除了一年級的孩子外,還有很多大齡的學生填充到各個年級去,尤其是那些高年級的白人學生們,對華人學生有些不太友好啊……」

「什麼?」

聽到杜威的這番話之後,約翰的一張臉頓時陰沉了下來!

人多,是非就多。

這一點約翰自然很清楚,所以為了保護這些遠渡重洋而來的幼童們,約翰可以說是不遺餘力。這次學校大規模的招收白人學生,約翰很早就提醒了杜威,讓他一定要注意這一點,千萬不能讓種族歧視在學校里泛濫開來,沒想到竟然還是出了問題——能讓杜威直接找上門來的,能是小問題?

果然,看到約翰的臉色陰沉下來,杜威連忙苦笑著解釋道:「先生,學生們是一方面,只要學校加強管理還是沒問題的,但是……關鍵還是學生的家長們啊!」

「呃,這是什麼意思?」

約翰聞言微微一怔,不解的反問道。

「唉……」

苦笑著搖了搖頭,杜威把最近發生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為了讓華人留學生更加快速的融入美國,杜威和約翰可謂是想盡了辦法。其中之一就是把他們徹底打散,分到各個班級里去,這一點和歷史上留美幼童寄宿在美國人家裡有異曲同工之妙。畢竟如果讓他們一直在一起的話,雖然相互間更加熟悉,但是也就失去了鍛煉他們的初衷。

但是就是這個政策,惹來了許多家長的不滿。

過去一段時間隨著學生數量的暴增,很多年齡大一些的白人孩子入學,開始帶來了各種各樣的問題。長久以來,美國政府和媒體對華人是不遺餘力的抹黑和攻擊,年幼的孩子也就罷了,這次招收許多稍大一些的白人孩子耳濡目染,對這些留美幼童們態度相當惡劣!除了語言上的羞辱外,態度上的歧視甚至還有肉體上的攻擊,都讓杜威等人為之頭疼不已。而更加關鍵的是,就在昨天,有一批家長扎堆來到了學校,明目張胆的要求學校把這些華人孩子隔離起來上課,或者乾脆趕出校園……

「砰!」

猛地把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約翰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霎時間陰沉的可怕:「隔離?趕出校園?這些混蛋……他們以為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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