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死地 第三十章 外科醫師的禁區

「三個人,全部都是刀傷!」

在伯格曼教授和約翰·亨特拉爾先生兩位大佬的注目下,一個年輕的外科醫師急促地說道:「都是被警察送來的,其中一個人傷在腹部,一個人被斬斷了右手,最後一個則是傷在了心臟!」

「腹部和心臟?」

聽到年輕醫師的最後一句話,約翰和伯格曼教授同時皺了皺眉頭。

被斬斷了右手的傢伙好說,反正現在血管吻合術剛剛提出,就連「開創者」約翰也還沒有開始深入的進行試驗,所以斷肢再植什麼的想都別想。只要保證按照開放性創傷的處理原則清洗消毒、止血,縫合即可,吃點兒磺胺預防感染,剩下的就看個人的身體素質了。

但是傷到腹部和心臟的兩個傢伙,就麻煩了。

正當伯格曼開口打算細問的時候,年輕醫師接著說道:「斷手的那個已經有人在處理了,雖然失血有點兒多,但是問題應該不大;不過傷在腹部的那個已經不行了,連中了五六刀,剛才已經死去了……」

「已經死了?」

聽到年輕醫師這句話,約伯格曼教授臉色一黑,看向他的眼神都有點兒不善了:「這就是你讓護士急忙找我來的原因?一個斷了右手,一個被刺中了心臟?」

「這……」

在伯格曼教授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年輕醫師有點兒委屈的低下了頭。派人去叫伯格曼教授的時候,他可不知道那個腹部中刀的傢伙會那麼快死去啊!

「那麼,剩下那個心臟中刀的呢?」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約翰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還活著啊。」

年輕醫師依然有點兒心驚膽戰,但是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去一臉的無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約翰聽了之後卻突然覺得渾身一冷!

「好了,你先去吧。」

明白了具體的情況之後,伯格曼擺擺手讓年輕醫師離開,然後扭頭笑道:「約翰,剩下的事情我看就交給他們處理就好了,咱們接著回去聊你那兩本書……」

「教授,我想去看看這個病人。」

不等伯格曼把話說完,約翰就搖了搖頭道。

「去看誰?」

伯格曼聞言頓時一愣,驚訝的反問道:「約翰,你想要看哪個病人?那個斷手的已經有人在處理了,應該沒有問題的……呃,你不會是想去看那個心臟中刀的病人吧?這……這有什麼好看的?」

隨著約翰先搖頭後點頭,伯格曼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教授,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約翰淡淡地說道:「從心臟中刀到送來醫院,再到我們兩個來到這裡,應該至少也有一兩個小時的時間了吧?但是那個病人還活著,您難道就不好奇是怎樣的情況嗎?」

「可是……」

眉毛輕輕抖動了幾下,伯格曼教授還是有些猶豫。

看到這位外科學教授的猶豫,約翰當然知道是因為什麼。一方面當然是自己那兩本書擁有著足夠的吸引力,尤其是新版的外科學,納入了許多亨氏綜合醫院的研究成果;而另外一方面的話,當然就是因為那名病人受傷的部位了。

心臟,是19世紀末外科醫師們的絕對禁區!

生活在21世紀的人們,享受著前所未有的醫療服務,同時也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他們往往想不到,如果把時間往前推一百多年的話,那些看似普通的病人們將會遭遇到什麼:比如說普通的急性闌尾炎,就足以要了人的性命;再比如說淋場雨甚至從濕漉漉的草地上穿過,都有可能讓人著涼感冒,進而發展成為肺炎,最終死在病床上。

漫長的人類歷史上,傳統醫學的作用極其有限。

在這一點上,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傳統醫學都無法為任何一種疾病提供系統的治療,一直到19世紀末在各個學科發展成熟,現代醫學體系真正建立起來之後,才讓這個已經存在了數千年的職業開始真正成為一門科學!

號稱「醫學之花」的外科學,就是在這個時期發展起來的。

就像之前無數次提到過的內容一樣,麻醉技術的出現為外科學的發展提供了最基本的土壤,而正是因為這項技術的發展,才讓外科醫師們開始探索外科消毒技術、止血技術和輸血技術等等。比如說止血鉗,從後世人們的眼光看設計非常簡單,但是直到19世紀70年代的時候才出現,原因就是在麻醉出現之前,所謂的止血技術根本就沒有意義!因為外科醫師們無法選擇這種創傷小但是需要特定條件的止血方式,他們更加習慣於使用燒紅的烙鐵或者滾燙的熱油,因為那樣速度更快,也更加方便。

細菌學和外科消毒技術,進一步推動了外科的發展。

腹腔以前也是外科醫師們的禁區,但是當麻醉技術發展起來,當約翰完善了由賽麥爾維斯起始、李斯特推廣的外科消毒技術之後,外科醫師們就像是掌握了一種新式的武器一樣,開始向腹部進軍!

短短几年的時間,腹腔就不再是外科醫師們的禁區了。

與此同時,奧地利維也納的畢爾羅特教授開創的胃部畢1和畢2手術,和約翰完善的闌尾切除術一樣,一同為外科醫師們打開了一扇大門!

正是因為歷史上的卓越貢獻,畢爾羅特教授後來也被某些人成為外科之父。

某某學科之父這個稱號在未來實在是被用的太濫了,但是無可否認的是,歷史上正是因為比爾羅特在外科領域的開創性貢獻,比如說屍體解剖、動物實驗等等,才讓外科醫師們掌握了現代外科最基礎的理念,也讓腹腔成為了他們「縱橫馳騁的跑馬場」!所以從這方面來說,比爾羅特被稱為外科之父也是有道理的,因為他的成就確實輝煌無比。

但是正是這位約翰非常尊敬,地位崇高的維也納外科醫師曾經說過一句話:「在心臟上做手術,是對外科藝術的褻瀆,任何一個試圖進行心臟手術的人,都將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

這句話,被稱為比爾羅特的魔咒。

事實上不僅僅是畢爾羅特教授,同時期的一位著名的英國外科醫師也曾經在一本書中認為,心臟外科可能已經達到了外科的天然極限,處理心臟外傷的各種自然困難,是沒有任何新的方法或者發明能夠克服的。

在19世紀末的歐洲,乃至全世界,對心臟外科的看法已經不能用悲觀來形容了。

很明顯,人們對心臟外科的未來不抱任何希望!

所以當聽說另外一個還活著的病人受傷部位是心臟的時候,伯格曼教授不想去看哪怕一眼。因為作為一名著名的外科醫師,為了他本人的榮譽,伯格曼根本就不可能嘗試去做一台心臟外科的手術!

來到這個時代多年的約翰,當然深知這一點。

不過哪怕很清楚知道這個時代的情況,也很清楚如果歷史按照原本的軌跡運行,外科醫師們至少還要再等五十年才有可能真正去觸摸心臟的邊緣,但是此時此刻,他心中卻突然迸發出了一股衝動,一股壓制不住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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