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外科新時代 第三十三章 好東西

就在埃爾利希和奧斯勒準備開始第一例人體白喉抗毒素血清的試驗時,約翰·亨特拉爾在柏林同樣沒有閑著。

「來,瞧瞧這間病房!」

沃爾夫岡教授拉著約翰走到一間病房門口,輕聲地說道:「這裡面住的都是不超過十二歲的孩子,很多時候我們都會把患了白喉的孩子集中在一個病房裡面……」

聽完沃爾夫岡教授的介紹,約翰側頭往病房裡瞧了一眼。

內科的病房並不大,也就是二三十平方米的樣子,但是一望過去密密麻麻擺滿了病床和各種雜物。六個孩子住院,每一個人都至少有一個家長陪著,不大的房間里看起來就像是擠滿了人。再加上窗戶小、光線暗,通風不暢,一股讓人掩鼻的氣息不由得撲面而來!

看到眼前的情景,約翰的眉頭不由得一皺。

雖然夏洛特醫院外科的成功讓內科也跟著學了不少東西,比如說醫師們已經統一穿起了白大褂,看起來專業了許多,再比如說每天上下午都定時有人進行清掃,甚至用藥物消毒等等,但是醫院本身硬體的不足限制了條件的改善。而且內科病人的數量要遠遠多於外科,沃爾夫岡教授可沒有魄力強制規定病房的入住人數,擁擠的狀況一時間很難改變。

更重要的是,住院的可沒什麼有錢人。

外科相對還好一些,畢竟夏洛特醫院的闌尾切除術等技術已經名聲大噪,加上已經改良過的環境,不少人都願意住進來進行手術。但是內科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家境稍稍好一些的人家基本上都會請醫師們到家裡去診治,願意住進醫院的多是真正的窮人。

這個時代的歐洲,窮人們日子過得可是相當辛苦。

受教育程度非常的低,收入也僅僅剛夠溫飽,再加上時代的局限性,這個時代很多人到了秋冬季節幾乎就不再洗澡了。憋悶的房間里擠進去十幾個人,可想而知那些混合了汗味兒、飯味兒和各種古怪味道的空氣是什麼樣子……

沉吟了片刻之後,約翰低聲問道:「教授,這裡面住的都是白喉病人?」

「嗯,應該是。」

眉頭一挑,沃爾夫岡教授點了點頭道:「眼下正是白喉的高發時間,醫院裡每天都有病人住進來……事實上,整個德國每年有上千個孩子死於白喉,柏林也是重災區之一。」

前面說過了,19世紀的時候白喉是對兒童威脅最大的疾病之一,全歐每年有超過五萬個孩子死於這種傳染病,而統一之後的德意志是絕對的大國,死亡的人數當然不會少。作為柏林地區最出名也最大的醫院之一,夏洛特醫院當然不會缺少這樣的病人。

所以面對約翰的要求,沃爾夫岡教授才能信心滿滿地說道:「約翰,如果你的新葯生產出來之後,我們醫院有的是病人給你試!放心,隨時來隨時都可以……」

對於約翰所說的抗毒素血清,沃爾夫岡教授同樣非常的期待。

從阿司匹林到磺胺,再到普魯卡因和利多卡因,沃爾夫岡教授現在對約翰發明的新葯充滿了信心。而且從另外一方面來說,巴斯德和科赫之前的研究也給約翰的理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要知道,巴斯德之前的炭疽、狂犬病疫苗都引起過相當大的轟動。

雖然從本質上講,巴斯德和科赫用的是物理和化學的方法,而約翰使用的是生物學的方法,但是在沃爾夫岡教授看來卻沒有什麼不同。

「……那麼我希望,能夠在十月中旬開始。」

面對著柏林大學夏洛特醫院的內科巨頭,約翰沉吟片刻之後正色道:「奧斯勒先生他們隨時都可能會進行嘗試,如果成功的話就表明了藥物確實是有效果的,而這邊亨氏製藥公司已經購置了一個農場和大量的牛馬,很快就可以開始批量製備抗毒素血清了,只不過就是提純上面還略微有些瑕疵……」

「有點兒瑕疵怕什麼?」

不等約翰說完,沃爾夫岡教授就有些不以為然的開口說道:「藥物的提純從來都是一個大問題,想要完全解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我覺得不一定非要等到技術成熟,只要製備出了樣品完全就可以試驗一下嘛!」

以這年頭的技術而言,確實很難保證一些化學產品的純度。

就好比歷史同期的普魯卡因,還有貝林製備出來的抗毒素血清,其中的雜誌就是影響他們療效和安全性的最關鍵因素之一。如果不是有了約翰的出現,這些藥物真正能夠安全用在臨床上恐怕還不知道要等多長時間呢!

所以約翰連忙搖了搖頭,苦笑道:「教授,我看還是再等等吧,技術已經成熟,只是技術人員們掌握的還不是很熟練而已,應該很快的。」

「呃……好吧。」

雖然對約翰的謹慎有些不以為然,不過猶豫了一下之後沃爾夫岡教授還是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內科學教授不明白,約翰為什麼如此謹慎。

如果說當初試用阿司匹林和磺胺的時候還有些猶豫,現在一聽說約翰研製出治療白喉的新葯,沃爾夫岡心中就只剩下了興奮和期待。過去幾年中這個年輕人的表現讓內科學教授十分的信服,下意識的便非常信任對方。

而且……

找個人做實驗有什麼可擔心的?

醫師們在病人身上試用新葯或者新療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事實上這在19世紀確實很平常,有些醫師甚至再很多時候把這些手段用在自己的身上,這一點只要翻翻醫學史就知道了,死在自己研究目標上面的醫師們還少了?

看著疑惑的沃爾夫岡教授,約翰張了張口後又把嘴巴給閉上了。

經過了幾次嘗試之後,約翰已經沒有什麼興趣去和19世紀末的醫師們討論藥物安全性問題了,因為他知道這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如果在一百多年以後,任何一種新葯想要進入市場都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一二三四期實驗漫長而艱辛,任何一點點潛在的危險性都足以讓FDA拒絕藥物上市的申請。所以每一種新葯上市都要花費十幾年的時間、上十億美元,一年下來也不過幾十種新葯而已(純新葯)。

這些東西,和19世紀的醫師是解釋不清楚的。

沃爾夫岡教授似乎也不想在這上面糾纏,轉而笑道:「約翰,如果真的能像你說的那樣可以治療白喉的話,十月底那個會議上你完全就可以把它給公布出來啊!」

「十月底的會議?」

約翰眨了眨眼睛,突然呵呵笑了起來:「教授,聽伯格曼教授說起過,十月底的會議應該是德國全年之中最大的一次醫學會議吧?」

「不錯,一向如此。」

點了點頭,沃爾夫岡教授很確定地說道:「如果你能夠在會議開始之前完成病人實驗,並且成功的話,一定會引起轟動的!」

雖說因為交通等因素的影響,19世紀末的學術會議著實少得可憐,而且參加的人數也非常少,但是隨著鐵路的飛速擴張和增長,除了各國的醫學期刊之外,面對面的會議交流也漸漸興盛了起來。

每年的十月底,德國醫學界都會舉行一次聚會。

人數可能不算多,大多數時間只有一百多甚至幾十人的規模,但是質量相對來說卻很高。今天出了沃爾夫岡教授和伯格曼教授之外,約翰也接到了這次會議的邀請函。

而且……

聽到確定的回答之後,約翰眯著眼睛笑道:「教授,其實如果抗毒素血清可以引起轟動的話,我這次還真是準備了不少好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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