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嘩啦！」
安靜的辦公室里，只有伯格曼翻動書頁的聲音。
從約翰·亨特拉爾離開醫院到現在，伯格曼就沒有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大門，一直翻看著手中的這份資料。當然，他也沒有一口氣從頭讀到尾，而是從目錄上面找出自己有興趣的部分，一點點的細細啃著。
看得越多，他的心頭就越驚奇，越亂如麻。
這本沒有總標題的資料，在伯格曼的眼中就和一本教科書一樣，除了某些外科醫師們認識還不多的疾病之外，內容差不多涵蓋了外科學的各個方面。只不過裡面的內容如果認真去研讀的話，卻讓柏林大學的外科學教授有些茫然無措了。
舉個簡單的例子，比如說外科創口的縫合，約翰在這份資料中給出了四種縫合方法，分別用於不同組織部位的縫合，甚至就連最後線頭的打結都有好幾種方式，適用於不同的情況。這些東西伯格曼並不是沒有見過，漫長的外科醫師生涯讓他對很多東西都有著自己的看法，但是伯格曼從來沒有見過誰會把這些東西總結的如此細緻，如此清晰，如此的有條理性！
而且……
這本書裡面的很多內容，對伯格曼來說都是從未接觸過的！
深吸了一口氣，伯格曼把資料翻到了「創傷」這一頁，然後再一次全神貫注的研讀了起來。一行行字進入了伯格曼的眼帘，讓他再次感覺到了這份資料的分量：創傷可以有四種分類方式，受創後組織如何反應、如何癒合，可能會出現哪些不良的後果等等，在這份資料中都一一詳盡的寫了出來。外科醫師們如何診斷、如何處理，甚至以後的護理等等內容，也都記錄在裡面，內容詳盡的讓博格曼都有些難以置信了……
「嗯？修剪壞死組織？生理鹽水反覆的沖洗？」
當看到「開放性創傷的處理」這一節時，伯格曼的心頭陡然一震！
所謂的開放性創傷，就是指皮膚有破口的創傷，比如砍傷、刺傷等等，這也是日常生活中比較常見的外科創傷，尤其是在戰爭時期，受傷的士兵們大多都屬於這種情況。
所有的外科醫師們都知道，這種創傷多麼的危險。
尤其是在戰場上，人們對土地的耕種和施肥讓裡面充滿了細菌，而士兵們的創口自然不可避免的受到污染。所以自從細菌學理論開始建立，醫師們發現消毒是有效的之後，尋找消毒溶液和外科敷料的嘗試就從未停止過。只不過可惜的是，醫師們一直都無法找到真正絕對有效的方法。
感染，化膿，似乎總有些人無法避免。
但是此時看到約翰寫的這一部分，伯格曼突然發現了自己從未想過的東西：切除掉那些已經失活、壞死的組織，清除掉血腫、凝血塊和異物，然後用乾淨無菌的生理鹽水徹底的沖洗！
約翰從一戰時期提早到1888年的技術，讓伯格曼心中豁然開朗：為什麼自己從來就沒想過去清除那些？
就在這一瞬間，伯格曼突然明白了約翰之前那句話的意思，也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對自己的這份資料如此的有信心，並且堅持要求伯格曼在夏洛特醫院實施，並且記錄下這些措施的效果了……
……
共進午餐之後，約翰把資料留給了伯格曼教授。
這份資料其實就是給托馬斯他們的那一份亨氏外科學，內容是一模一樣的，伯格曼教授想要看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兩人約好了下周一的時候再討論，不過這段時間約翰也不準備在家閑著了，名下的兩個公司肯定是要去看一看的。
亨氏製藥公司的研發大樓，下個月就要竣工了。
這裡說的竣工可不是指房子蓋成了，而是指完完全全的竣工，包括裝修，包括購置的所有設備和儀器，當然也包括為這棟大樓配備的全套科研人員。約翰雖然不在柏林，但是這件事情卻沒有人敢怠慢，在布里斯特先生的監管下一直進行著，並且每個月都會給約翰一份報告書。
抵達柏林兩周之後，約翰確實應該去看看了。
不過在路上剛剛想到這件事情，約翰坐車回到布里斯特家的時候就看到了兩個同樣許久未見的人——亨氏製藥公司的研發主管阿道夫·霍夫曼，以及總經理尼克勞斯先生。這兩個人同樣沒有被邀請參加昨天的聚會，約翰本來是打算這兩天去公司見他們來著……
寒暄過後，約翰笑吟吟地說道：「不好意思啊兩位，原打算明天或者後天去公司看看的，沒想到你們倒是先來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霍夫曼笑了笑，立刻很恭敬地說道。
約翰是亨氏製藥公司的大老闆，占著九成的股份，如果說前面沒有通知他們的話還好，現在既然已經開始拋頭露面了，哪有等著大老闆過去的道理？更何況……
「先生，有個要緊的事情必須和您說一下。」
一向比較穩重的尼克勞斯先生眉頭一動，沉聲道：「就在一周之前，德國陸軍的格雲瑟伯爵通知我們，希望商談一下採購藥品的事情……我們當時考慮到您可能很快就會到柏林，所以就把這家事情壓了下來，準備等您來了自後再談……」
「呃……」
聽了尼克勞斯的話之後，約翰輕輕抽動了一下嘴角。
他之前為了能輕鬆一段時間，確實沒有通知尼克勞斯自己已經到了柏林的消息，只是在上個月寫信說了一下會在近期回來，現在聽了尼克勞斯的話之後不由得有些尷尬了。
不過稍稍想了一下之後，約翰擺了擺手笑道：「尼克勞斯先生，陸軍採購我們的藥品不是早就已經開始了嗎？就按照以前的方式繼續就是了，不用特意等我來做決定的……」
「這可不行！」
不等約翰說完，尼克勞斯先生就連忙搖了搖頭道：「亨特拉爾先生，這次和以前不一樣，以前陸軍要我們的藥品只是為了試用，但是這一次的話……是要列入常備物資清單，長期採購的，必須要由您來拍板才行啊！」
「常備物資？」
聽到這裡，約翰和布里斯特不由得同時瞪大了一雙眼睛。
到了這個時候，約翰終於想了起來。當初陸軍還真不是購買，而是自己贈送的！二十萬馬克的磺胺和局麻藥，當做試用品被送入了德國陸軍的倉庫，而當時格雲瑟伯爵也曾經承諾過，如果效果確實不錯的話將會長期、大量的採購。
對亨氏製藥公司來說，這可是一個真正的大客戶！
布里斯特先生當然也很清楚這一點，表情立刻就變得興奮了起來，連連點頭道：「哈哈，這可是大好事兒，以現在德國陸軍的規模，這採購量肯定小不了的……」
1888年的德國陸軍，平時編製已經超過了五十萬人！
事實上在普法戰爭結束的時候，德國陸軍就已經超過了四十萬人，而隨著戰爭的結束，陸軍的規模非但沒有縮小，甚至還在逐年的擴張。前年的時候陸軍部以法國陸軍擴編為由，增加到了五十萬人，而且等到明年法國的擴軍計畫通過之後，規模還將進一步的擴大……
五六十萬的龐大軍隊，需要多少藥物？
要知道，在過去的二十年間，德國陸軍的軍費增加了一倍還要多，軍費已經妥妥超過了一億美元，哪怕只是拿出一點點來採購亨氏製藥公司的藥品，恐怕都足以讓他們的銷售額增長一大塊了。畢竟局麻藥和磺胺葯的定價實在是有些高，很多人根本就用不起，而隨著工廠產能的增加，現在尼克勞斯他們已經在考慮降價的事情了。
但是現在，如果不差錢的陸軍參與進來的話……
等約翰稍稍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之後，尼克勞斯這才點頭有些激動地說道：「所以，這次我們必須非常慎重的來對待，因為一旦德國陸軍真的把我們的產品列入常備物資，每年都採購的話，全歐洲的軍隊很可能都會馬上跟進，到時候……亨特拉爾先生，我已經開始擔心咱們的產能了！」
「啊？是嗎？」
驚訝的張了張口之後，約翰馬上就明白尼克勞斯是什麼意思了。
在戰勝了強大的法蘭西之後，現在的德國陸軍已經隱隱有了世界第一陸軍的稱號，很多國家都在明裡暗裡的學習著他們。如果陸軍部開始採購磺胺和局麻藥，再加上他們出色的治療效果，恐怕不少還在觀望的國家都要立刻找上門來了。
這就像未來那些藥廠的市場推廣一樣，總是集中資源在那些擁有莫大影響力的醫院上面，只要攻克了他們，自然可以影響一大批的醫院和醫師。只不過在這個時代，德國陸軍是自己找到了亨氏製藥公司，而他們的影響力則會在不經意間給約翰他們帶來好處而已。
所以以亨氏製藥公司現在的產能來說，恐怕還真是要讓人擔心來著！
不過這種擔心對屋裡的四個人來說，恐怕都是最甜蜜的煩惱，布里斯特先生連忙開口道：「約翰，這可是一個絕對的好機會，恐怕還真是需要你親自出面了。而且我建議，咱們要麼就繼續擴大產能，要麼就在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