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
清脆的敲門聲，在深夜之中顯得如此清晰可聞，讓奧斯勒立刻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
「誰在外面？」
走到了自己房間的門口，奧斯勒謹慎的低聲問道。出門在外，哪怕入住的是非常安全的高檔酒店，奧斯勒依然保持著自己一貫的謹慎：作為曾經遍游歐洲，並且最終來到美國的加拿大人，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的不安全。
「是我，先生。」
門外的聲音同樣不高，不過足以讓奧斯勒知道來訪的是誰了。
立刻打開了房間的大門，奧斯勒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霍華德，睡不著嗎？」
「是的，先生。」
暗暗苦笑了一聲，凱利搖頭嘆道：「參觀過了亨特拉爾先生的醫院之後，怎麼可能睡得著？剛才在床上我一直都在想專門給婦產科建造的那棟樓……先生，經過了這樣的一天之後，您就能睡得著嗎？」
「呃……進來吧。」
嘴角微微顫動了兩下，奧斯勒有些尷尬轉身走了回去。
進去後關上門，凱利非常自覺地去準備兩人喝的咖啡。不得不說高檔酒店的設施確實比較完備，這種套房裡面還備有專門燒水用的煤油爐，讓兩人不至於深更半夜的還要去叫服務生了。
燒上水之後，凱利在奧斯勒的對面坐了下來。
兩人就這麼默默的坐著，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凱利才輕嘆了一口氣道：「教授，來紐約之前我一直以為亨特拉爾先生說的話有些誇張，但是今天在參觀完了這個亨氏綜合醫院之後才發現，其實是我的眼界太窄了……這樣的一座醫院，簡直是超出了我的想像！」
一座理想中的醫院應該是什麼樣子？不同時代、不同國家的醫師心中都有不同的標準。對於19世紀末的醫師們來說，標準自然遠遠沒有未來那麼高，至少在凱利看來，有著寬敞的門診室和病房，完善的硬體設施，以及優秀的醫師和護士們就足以了。
但是毫無疑問的，亨氏綜合醫院遠遠超出了他理想的標準！
比紐約最豪華的酒店還要雄偉的大樓，直接就把這個標準提高到了他們想都沒想過的水平線上，而內部簡潔但是精良的裝修，處處實用而精巧的服務設計，都讓他們深深的懷疑今天去參觀的到底是不是一家醫院！
硬體條件根本就無需討論，絕對是這個時代最頂級的。
除此之外，最讓凱利驚嘆的莫過於亨氏綜合醫院的醫師們。全部都是從歐洲留學回來的美國人，甚至還有少部分德國人，而且全部都畢業於柏林大學、海德堡大學或者維也納大學等著名的大學醫學院，這樣的豪華配置他從未在美國聽說過。要知道，雖然那些醫師們都相對比較年輕，但是全都經過了歐洲最頂尖的嚴格培訓，又有亨特拉爾先生這樣已經證明了自己的頂尖醫師帶領著，誰敢保證他們未來不會出幾個大師級的人物？
還有那些舒適的病房、最新式的手術室、電燈、電梯等凱利極少傑出的新事物……
可以說亨氏綜合醫院的一切，讓凱利大開眼界的同時，心中也不可抑制的升起了一種渴望：在這裡工作的渴望！
任何一名醫師，恐怕都無法拒絕在這裡工作吧？
對於凱利的感嘆，奧斯勒教授苦笑了一聲，同樣搖了搖頭道：「呵呵，我又何嘗不是呢？」
相對於年輕而又缺少經歷的凱利先生來說，奧斯勒教授心目中理想醫院的標準當然要高上不少，除了硬體的設施之外，他更看重醫院的管理和對待病人的態度。
但是在這一方面，亨氏綜合醫院同樣非常的出色！
在整個參觀的過程中，奧斯勒教授最關注的有三個地方：一個是整棟大樓都非常的整潔，哪怕他從始至終都在留意，但是也沒有找到一個衛生的死角。而且按照亨特拉爾先生的介紹，大樓每一層都有固定的工人進行定時打掃，包括衛生間和電梯間等等，已經形成了一套完善的制度；第二個是醫師和護士們的著裝全部統一，每個人的衣服都非常的合身，一眼看過去自然清楚他們的身份，而病房裡住院的病人也都有特製的病號服，讓醫師和護士們可以清楚的區分他們與家屬或者非住院的病人。
就是這兩個制度，讓整個醫院看起來整潔而又井井有條。
至於說第三點的話，奧斯勒關注的則是大樓里幾乎每一處都存在的人性化設施：病人從一進門就有和藹可親的導醫小姐上前服務，為他們指引就醫的流程；在醫院的任何一處地方，幾乎都可以看到醒目的文字標示，樓梯口和電梯口有每層樓的部分分布圖，門診室和病房也都有門牌編號，只要識字就可以輕鬆的找到要去的地方；病房裡除了有搖鈴之外，外面還設有護士站，可以讓病人們隨時尋求幫助……
一個個的細節，都讓奧斯勒心驚不已。
奧斯勒不像凱利那樣，從大學到工作一直都待在費城，從加拿大的醫學院畢業之後，他曾經去過英國、德國和奧地利等歐洲國家，也去過美國的幾個大城市，參觀、學習過的醫院非常多，但是搜遍自己的記憶，奧斯勒也沒有找到過可以和這裡相提並論的！
在奧斯勒的印象中，無論美國還是歐洲，醫院都是憋悶、骯髒而擁擠的。
但是今天所見到的亨氏綜合醫院，完全顛覆了奧斯勒心中對醫院的定義，也讓他明白了為什麼一個剛剛開業不過半年的醫院，每天的門診量竟然能夠穩定在兩百人以上的原因……
簡單交流了兩句之後，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不管兩個人在美國的醫學史上擁有多麼崇高的地位，但是在1888年的時候，他們終究還是不可能挑出時代的桎梏。所以在參觀了約翰用心建起的醫院之後，心中都不免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這種衝擊，用語言是根本無法描述的。
「滴……」
過了一會兒，凱利燒的水開了，水壺發出了尖利的鳴叫聲。
從沉思中被驚醒過來，凱利連忙小跑過去拿下水壺，然後開始給自己和奧斯勒教授沖泡咖啡。不過和平時的麻利相比，這會兒凱利的動作很慢，似乎一邊沖泡咖啡還一邊在思索著什麼……
等凱利端著兩杯咖啡回到小廳之後，他一邊把一個杯子放在奧斯勒教授的面前，一邊語氣堅定地說道：「奧斯勒教授，我已經考慮好了！」
「哦？」
心中一動，奧斯勒驚訝的抬頭看向了凱利。
「我決定接受亨特拉爾先生的邀請！」
深吸了一口氣，凱利重重的點了點頭道：「不管有沒有那棟專門給婦產科準備的大樓，我都會選擇留在這裡，因為今天的所見所聞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真正的醫院應該是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