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等會兒需要為您準備馬車嗎？」
周末一大早，管家先生在餐桌上就開始為約翰一天的計畫做準備了。最近兩周約翰周末總是喜歡跑出去，近了就騎自行車，遠了就叫一輛出租馬車，如果是後者的話漢斯就必須提前準備才行。
一邊味同嚼蠟的吃著漢斯做的早餐，約翰一邊漫不經心的搖了搖頭道：「上午不用，不過下午兩點半我需要一輛馬車……嗯，晚上我會在外面吃飯，你就不用等我了。」
今天他要去布里斯特家做客，這會兒心裡已經開始期待和安娜的再次見面了。
「……好的，先生。」
略略遲疑了一下，管家先生點了點頭之後不說話了。
不知不覺，兩人離開紐約已經將近一年半了，這麼長時間的單獨相處之下，漢斯早就摸清楚了這位小主人的人品脾性。一般情況下，約翰是非常好相處的，除了保證日常所需之外對生活的要求不高，而且對待漢斯也很是和氣，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隨意，讓他體會到了和在老亨特拉爾身邊不同的感覺。
但是有一點，漢斯著實是有些無奈。
約翰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卻非常的有主見，只要做出了決定就不容漢斯反對，必須按照他的意思執行。而且在漢斯看來，約翰似乎在學業上並沒有花費太多的東西，平時晚上和周末時很少看書，尤其是近兩個月總是往外跑，甚至花在那間實驗室的時間也比書房裡的時間多多了……
如果那間屋子也可以稱得上實驗室的話！
因此最近一段時間，忠心耿耿的漢斯已經開始為老亨特拉爾當初答應約翰來歐洲的決定而擔心了。
吃完了早飯之後，約翰擦擦嘴站了起來。不過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上樓去，而是轉身從旁邊的櫥櫃中拿出了一個包裝相當精美的盒子，看著漢斯笑了笑，突然把盒子遞了過來：「埃爾伯先生，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漢斯愣住了。
今天是9月19號……
可不就是自己的生日嗎？！
不等漢斯回過神來，約翰就把禮物塞到了他的手上，嘿嘿笑道：「生日歌我就不唱了，兩個大男人唱這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埃爾伯先生，很抱歉去年沒能想起來，不過盒子里有雙份的禮物，就當今年一起補上好了。」
「謝謝您，先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漢斯壓下心頭的翻滾，聲音有些發顫地說道。
在亨特拉爾家工作了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祝福他生日快樂，漢斯只覺得一股熾熱的暖流湧上心頭，想要再多說些什麼，卻發現在自己貧乏的辭彙庫中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話來了。
可惜約翰這人最見不得別人這樣，尤其是一個大男人，於是趕緊乾笑了兩聲後說道：「埃爾伯先生，今天是你的生日，午餐可以準備的豐盛一些……就這樣吧，我先上去了。」
不等漢斯再說什麼，約翰立刻扭頭上樓去了。
在他的身後，漢斯並沒有再多說什麼，也沒有立刻拆開這份沉甸甸的禮物，只是獃獃的立在餐廳里半晌之後，突然傻呵呵的笑了……
……
「咔嚓！」
關上房門後撓撓頭，約翰也得意的笑了。他今年事情依然不少，本來是很難記得管家生日的，不過好在吸取了去年的教訓之後他在有一次想起來的時候去預定了禮物，讓人家昨天送來，那就肯定不會忘了。
「看起來，埃爾伯先生應該小小的感動了一下吧？」
一邊猜測著漢斯的反應，約翰一邊坐到自己的實驗桌前，然後開始在顯微鏡前琢磨了起來：「今天上午這半天時間，該做些什麼呢？」
顯微鏡送來已經好幾天了，約翰除了前兩天很有興趣的擺弄了一番之後，很快就沒了剛開始的新鮮感。這種上古時期的顯微鏡性能實在是讓人無語，使用複雜不說，無論是清晰度還是色彩還原度都極差，約翰因此也不由得對一百多年前的科學家們佩服之至：能用這樣的設備研究出那麼多的成果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能說這幫人實在是太牛了！
「不知道現在離心機出現了沒有……」
撓著頭在顯微鏡前坐了一會兒之後，約翰又習慣性的走神了。
從決定買下這台顯微鏡那天開始，約翰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顯微鏡買了，研究的方向也定下來了，可是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麼實驗？發展哪方面的理論？把關於血液的生理學課題發展到哪一步呢？
這可不是一個小問題！
後世的生理學教科書上，血液章節不過三四十頁的篇幅，加上血液循環部分也不過一百頁左右，但是從17世紀哈維發現血液循環開始，這短短的一百頁教科書集合了無數位生理學家近四百年的努力！而且約翰可以肯定的是20世紀的發現佔據了很大的一部分，如果他真的把腦海中的生理學課本搬過來的話，會徹底的更新現在生理學家們對血液的認識，將他直接推向生理學大師的位置上……
呃，或者乾脆被人當成妖怪燒死！
所以當約翰發散的思維終於回到正題上的時候，他只能是苦著臉翻開了桌上幾本這個時代的生理學教材，耐心的翻看了起來。
每一位在醫學史上留下名字的大師，無不是經過幾十年的研究和努力之後才能得出一個足以讓他們流芳百世的成果，所以雖然腦海中的知識對約翰來說早已摸清弄透，但是在這個時代要拿出來的話必須要經過深思熟慮：既要有根有據，能用現在能做的實驗進行證明和解釋，又要符合現在科學家們對血液的認識基礎，至少不能超越時代太遠……
這活兒其實也不輕鬆。
而且一旦約翰不小心拿出了不該拿的東西，發表後被人嘲笑是小事兒，就怕到時候被眾多生理學家們攻擊就麻煩了。這個時代的科學家們可不像後世那麼彬彬有禮，在雙方的觀點有劇烈衝突的時候，各方大佬用各自理論相互攻擊那都是輕的，有些人那是要直接捋袖子上的！
約翰自然不怕事，不過他同樣希望能少些麻煩，所以哪怕理論的整理和研究可以省了，甚至連實驗都可以省了，但是仔細的對照、考慮和篩選還是有必要的。
還是那句話，好東西太多了也煩惱啊……
人的感覺是一種非常奇異的存在，就好像對時間的概念一樣，無聊的時候就會覺得時間在一秒一秒的過，但是有事情需要專心去做的時候，時間就過得飛快！當漢斯準備了一桌比平時稍稍豐盛的午餐，並上來請約翰下去吃飯的時候，已經是將近中午十二點鐘了。
而就在今天上午這三四個小時里，約翰翻看著幾本古老的生理書，終於整理出了一個可供選擇的「理論清單」出來，並且為1884年的最後三個月找到了一個主要的努力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