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五十三章

白靈山,雲霧繚繞,靈氣氤氳。

因為山上的祠堂供奉著一百年前的即身佛的原因,所以張開了極度龐大而且不可思議潔凈的結界,籠罩住了整座大山並且世世代代守護這片土地的人們。距離當初的白心上人圓寂至今,已經又過了一百多年的時間了,白靈山山腳下以及附近的村子竟然從來就沒有受到過這個戰火紛亂的時代的影響。

戰亂不會波及到這附近,因為不管是諸侯軍隊還是野盜馬匪,在舉兵侵襲這個地方之前,都會感覺到迷惘、悲傷、愧疚而為自己的念頭而後悔不已……

妖怪和瘟疫不會出現在這附近,因為白靈山的強大結界將會凈化一切不潔之物,就算是沒有接觸到結界,僅僅只是接近了附近的土地,妖怪也會因為忍受不了那種氣息而退卻……

而且也正是因為結界的存在,所以連年風調雨順,村民們也從來沒有什麼大災大病,所以很合理或者說很不合理的,白靈山成為了這個國度有名的地上佛國凈土。——不管白心上人的靈魂是否並沒有得到救贖,還是反而是墜入了黑暗,彷徨而迷茫都好,他也的確是實打實的庇護了附近上百年的時間。

這是切實的功德,並不會因為說他當時就已經迷茫了,所以靈魂墜入黑暗,因此就沒有功德。

正所謂行善積德,好人做了善事,自然會為自己積德,壞人做了善事同樣也是如此。很多人卻覺得壞人就是壞人,就算是做好事的初衷也肯定是目的不純,所以不會有這樣的待遇,這就是所謂的「有心行善善而不賞」。然而人道意志卻不會有這麼多的莫名其妙的想法,不管你的最初目的是什麼,只要做了對大部分人都有好處的事情,那就算是積德。

最多也就是等到身前死後,將總體的業報與德行來互相抵消,看一下最終剩下的是什麼而決定其最終的歸宿結果而已。

白靈山,山腳下的村莊。

「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一百年來他都已經救了多少人了。」裴辰摸了摸下巴,如此斷言道,「這麼一合計的話,就算是巴比倫通天塔都給建起來了,他又怎麼可能不能夠成佛?」

「老實說,成佛的大門並不是對他關閉了,而是被他自己給關閉了……由於生前修行執著追求善,他不能容忍人生的污點,也沒有勇氣面對錯誤,只能讓它延續下去。心結難解,他困住了眾人也困住了自己。」

屋內,桔梗的素手纖纖,正在撥弄著火塘里的木柴,燃起火焰,聞言眼波一轉:「你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對他也未免太過了解了吧?」

「呵,因為……那傢伙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啊!」妖怪莫名的笑了笑,這個時候他的身體再次模糊了一下,輪廓邊緣出現了奇異的律動。

桔梗挑了挑眉毛,不再說話。

屋子裡頓時又重新陷入了沉寂之中,只有火塘里的木柴在燃燒著,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裴辰只是靜靜的注視著巫女,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相處方式,雖然關係似乎進展頗多,然而湊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依然都是不怎麼說話,你不言我不語,卻反而有一種非常自然的安心感。

時間慢慢的過去,外面的天色已經開始昏暗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桔梗突然開口說道:「這幾天就先緩緩吧,不用急著上山去……」

裴辰微微一愣,然後疑惑地道:「你不打算儘快解決掉奈落了嗎?」

巫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微微低垂眼帘,沒有立即就說話。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她才重新抬起頭來輕輕嘆息一聲,喃喃地說道:「我有一種預感……這樣子平靜的時光可能已經不多了,很可能是最後最後的一段……」

妖怪沉默了一下,然後很是歉意的低聲道:「對不起。」他也沒有料到巫女的靈覺竟然如此的敏銳,有這份天資再加上在不同的世界印證過自己的道路,晉陞禁忌估計也只是時間早晚的事情,只可惜的是……已經沒有多少的時間了。

桔梗輕輕搖頭,說道:「無礙……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我會和你一起走到最後,不管那結局到底是什麼都好。」

「……」

裴辰連連搖頭,好像是也有些糾結與迷惘,最終苦笑著道:「就是因為記得,所以才會單方面的做出那樣的決定啊,不過真的很抱歉,雖然並不是懷疑你們的決意……可是我終究是沒有問詢過你們的意見,就這麼做出了決定,如果最終失敗的話,我甚至不能夠保證能不能夠真的有機會活下來,繼續存在……」

「那又怎麼樣呢?你之所以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肯定是已經考慮過了我們的吧……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桔梗清冷的聲音一如既往,猶若玲瓏的清泉,其中毫無迷惘。

「……」

裴辰抬起頭,正好對上巫女那黑玉般的雙眸,清澈明亮。

他突然笑了起來,感覺這些天以來一直壓抑著的感覺以及產生出的些許自我厭惡,似乎都在瞬間便煙消雲散,似乎自己一直都多慮了。桔梗是這樣的態度,那麼國主大人大概只會更加坦然,而奈亞子雖然一直表現得很糟糕,然而應該也還是會堅定不移的站在自己這一方的。

「哈,也是,的確是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這個時候,桔梗攏了攏耳邊的長髮,忽然笑了起來:「話說回來,這一次你為什麼沒有想著要將我們送出去,然後獨自面對了?!我記得你以前不都是這樣子做的嗎?」

「咳咳,因為信任?」看著巫女的秋水剪眸和那輕輕的淺笑,裴辰突然感覺多少有些不大自然。

「真是這樣嗎?」桔梗依然直直的注視著他。

「好吧……反正……嘖,那種事情怎麼樣都好吧!」妖怪先是略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然後咬了咬牙,卻又轉過頭直直的與那雙黑玉般的眸子對視著。

「桔梗,接下來的道路我也已經完全無法掌控無法預測,也許是仰望天堂,也許是俯視地獄,甚至是連下地獄的資格都沒有……但不管出現什麼情況我都會繼續走下去,你是否……願意陪我一直走到這最後,看看那未知的結末?」

「……」桔梗長長的眼睫毛微微一動。

她緩緩轉向,正對著裴辰跪坐著,三指朝著地,行了一個非常正式的禮節,露出了一個非常溫婉而又堅定不移的表情:「從今往後,請多多指教。」

……

……

夜晚,白靈山深處。

有著天女之姿的可怕妖怪獨自一人走在雲霧繚繞的山路上,她的臉色非常的陰沉。

因為外在是被吞噬了的「天女」的緣故,所以雖然這座山的氣息非常讓她噁心,同樣的這座山上展開的結界對她而言也非常的致命。可是神久夜依然能夠通過某些手段欺騙結界,進入白靈山深處之中——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自己還沒有能夠成功的完全復活之前,她藏身在這裡的確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畢竟神久夜之前剛剛從生命之鏡裡面解封的時候,本來覺得自己是一雪前恥的機會到了,這一次她一定要成功的重新掌控住這個變化頗大的妖怪時代,從那頭九尾妖狐的手中將曾經屬於自己的地位強奪回來……至於當初封印自己的那一行人,她壓根就不放在心上,其中屬於人類的在過去五十年之後也基本上都死了,不屬於人類的區區五十年又能夠做到什麼?

然後她就和每次想要去占某人便宜的白井黑子那樣,下一刻就被現實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了——

五十年前剛剛脫困,馬上就又被路過的大法師和一群不知死活的異人聯手封印,結果就連這個世界在數百年間風起雲湧,如何變化都沒有來得及搞明白。她就被封印進了自己的生命之鏡裡面去了,好像是被人抓住了關進了精靈球那樣,簡直無比的恥辱。

五十年後,也就是現在的這個時間段,她不久之前才剛剛脫困,本來以為可以輕而易舉的橫掃天下,結果當初封印了自己的大法師雖然已經因為某些原因早早就掛掉了,但是那時候的異人卻又找上門來。她本來以為這次可以輕易解決,結果沒料到為首的那個人竟然拖著那柄傳說中的魔劍而來……

神久夜當場就被打蒙了,那柄魔劍的力量絲毫不遜色於一個位於此世最頂尖的、甚至向著神明境界邁出了小半步的大妖怪。唯一的缺點就只在於因為並非是此世之刀,所以在發揮出超乎常理的力量的同時,也會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所壓制,不但需要時時飲血,而且會被象徵天的牙之劍所克制……

所以,因為天地人這樣的互相克制關係,天生牙可以剋制叢雲牙,卻無法對於人間界的事物產生影響。叢雲牙能夠在人間界發揮恐怖力量,卻總歸是地獄的產物,會受到限制——

但是,這本應該是那柄劍的明顯缺陷的方面,對於神久夜來說卻一點兒都不是什麼好事。

這意味著就算是她的全盛時期,也不能夠如何對叢雲牙產生什麼優勢。因為她的最強力量在於時間領域的術法上,然而卻也只能夠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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