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028章 諸侯之威(七)

北京紅十字總會家屬院的家裡,陸錚坐在紅色檀木茶几旁,翻看著手上的資料,也琢磨著,自己該怎麼辦。

空蕩蕩的客廳,家裡沒有一個人,老爸老媽和白紗包旅遊還沒回來,這麼多年了,老爸難得放鬆吧。

向中央申訴,自己該找誰?要不要和父親商量商量?和他說說在滇南發生的事?

陸錚正琢磨間,茶几上電話的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陸錚順手接起。

「陸書記在不在?」話筒里,是個略顯熟悉的男音,陸錚馬上便想起了他是誰,原京城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徐國平。

當年南方報業抨擊自己和烏山時,徐部長便給自己打過電話,要用他掌握的媒體同南方論戰。

實則陸錚和徐部長接觸並不多,若是旁人,定然不會通過電話里的聲音便聽出是徐部長,但陸錚,身體委實有些特異之處。

「徐叔叔,我是錚子,我爸還沒回來。」

徐國平就笑起來,說:「錚子啊,陸書記還沒回來?哈哈,聽說老兩口和你未婚妻去旅遊了是吧?什麼時候徐叔叔請你吃飯,說話也真快,一轉眼,你就要結婚了。」

陸錚呵呵笑了聲,委實覺得尷尬,不知道徐部長知道不知道,自己這個所謂的「未婚妻」才十四歲。

「你一個人在家呢吧?這樣,晚上來我這邊吃飯?好久沒和你聊天了。這樣,你等著,我派車去接你。」

陸錚聽得出,徐部長很熱忱,並不是和自己客套,心裡也不禁輕輕嘆口氣,現今,就是日久見人心的時候了吧。

徐部長曾經掌控京城宣傳部多年,更是《中華日報》出身,是保守陣營中有名的紅色理論家,同時從其掌握的輿論傾向看,他也是強硬的鷹派人物,對外鷹,對內也鷹,在去年的事件中他得以提升,現在任中組部常務副部長(正部級),同時當選為中紀委常委。

雖然從去年的事件看,他和自己,和自己父親的某些政治理念不同,但他是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一直在黨內呼籲請父親復出工作,尤其是在去年的時候,他的完全不避忌是要承擔政治風險的,但他卻立場堅定,是位很有意志力的人物,實則在高層政治中,正是這樣的品格,才會在黨內漸漸擁有影響力。

現今的徐部長,可以說已經是京派中生代最重要的幹部之一,也算是父親黨內部舊的代表,代表著京派中父親那一系的旗手。

陸錚想了想說:「徐叔,我就不去了吧,剛回來,有點累。」委實,好多事自己都需要考慮。

徐部長琢磨了一下,說:「那行,你休息,明天你要想過來,就自己開車過來,我也給自己放了一天假,一天都在家。」說著話,輕輕嘆了口氣,或許,他覺得陸錚心裡有什麼心結吧。畢竟,不管事後如何,但在去年的關鍵性對決中,他並沒有和陸錚的父親在政治立場上保持一致,從他掌控媒體所發表的文章傾向,可以看出這一點。

陸錚也知道,其實這些東西,沒有太多的對與錯,便是父親,也理解徐部長的做法。

聽徐部長說話,陸錚不由苦笑,順口說:「我的車在滇南,被撞壞了,行,明天我打車過去吧。」

徐部長好似微微一怔,問道:「你出車禍了?人沒事吧?」

「沒事。」陸錚本來不欲多說,但突然間,心裡動了動。

「聽說你在滇南和人鬧得不愉快?有這事么?」徐部長若有所思的問。

陸錚本來,要找的人,並不是徐部長,但此刻,卻不禁有些猶豫。

「這樣吧,我現在在北京飯店,不回家了,派車接你過來,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了。」徐部長何等人,從陸錚的猶豫中便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陸錚略一沉吟,說:「好吧。」

……

北京飯店一間套房,陸錚見到了徐部長。

旁側有秘書用略顯古樸的茶具幫陸錚泡了杯茶,徐部長笑呵呵的說:「我聽老趙提了一嘴,說你和滇南的一個副書記發生矛盾了,他給你打電話來著是吧?」

陸錚微微點頭,便將隨身帶來的材料擺在了茶几上,說:「是滇南省委副書記秦良行的兒子,這幾年利用貿易公司走私,幫毒販運毒收取大量回扣,在地方上橫行不法,僅僅傷人致死的事件我掌握確切證據的就有三起,其中包括我的秘書,因為和他發生爭執,被他指使手下灌酒後扔入江中,結果溺水身亡。」

徐部長本來臉上掛著笑容,神態很輕鬆,聽了陸錚的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顯然,沒想到會是這般嚴重的事情,是陸錚出頭指證一名副部級官員的親屬,他拍著茶几上的材料,沉吟不語。

「滇南的秦良行,我聽說過這個人。」徐部長想了會兒,說:「行,這件事你甭管了,我來處理。」

陸錚看徐部長的神色,便知道徐部長知道秦良行,自也知道秦良行和滇南一號密切的關係,而滇南一號在黨內的地位,徐部長自然也清楚得很,所以,這件事,徐部長雖然說他來處理,但最後怎樣,實在很難說。

陸錚琢磨著,說:「秦小龍這個人,就是秦良行的兒子,完全視黨紀國法如無物,如果不加以嚴懲,繼續縱容他作惡,我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就說我吧,因為他從他父親那裡知道了我向省里舉報他的問題,所以,我的生命安全就受到了他的威脅,昨天晚上,他找過我,因為我沒有答應他息事寧人的要求,所以,他剛走,我開車出停車場,就被兩輛大貨一前一後撞上來,麵包車基本報廢……」

「什麼?!不能吧?」徐國平愣了下。

陸錚苦笑,說:「如果不是他指使的人,我不知道我在滇南尤其是在南州得罪了誰。」

徐國平的臉便沉了下來,他慢慢的點起了一根煙,又將煙盒遞給陸錚,見陸錚擺手婉拒,微微點頭,說:「行了,你別出面,交給我處理吧。」

同樣說交給他處理,但這句話的意味,和方才迥然不同。

陸錚輕輕點頭。

……

滇南南州近郊的一處別墅中。

坐在一樓客廳沙發上,秦良行沉著臉,一根接一根的吸煙。

站在旁側的秦小龍捂著臉,一聲也不敢吭,從來沒見父親的表情這般凝重,更從來沒挨過秦良行的耳光,他心裡實在忐忑不安,剛才,他正同兩個女孩子鬼混之時父親趕來,趕走了兩個女孩並劈手給了他一耳光。

「你派車去撞陸錚來著?」秦良行凝視秦小龍。

秦小龍不敢抵賴,說:「是,我就是想嚇嚇他,他們陸家不是不行了嗎?這種公子哥,嚇嚇他比什麼都管用。」

秦良行笑了,是譏諷的笑容,盯著秦小龍:「你?說陸錚是公子哥?」心裡,深深嘆口氣,兒子固然是公子哥,但自己,何嘗不是小看了陸錚,後來多方打聽才知道,陸錚為什麼在烏山被拉下馬,原本還以為,他只是靠家裡關係少年早發,必然不得人心,有人借陸天河垮台之際將他搞了下來,也不過是頂著陸家名頭的一個毛頭小子罷了。

誰知道,後來才知道,這個陸錚,才不到三十歲,竟然在烏山借特區之利搞出了一個隱隱有著某種路線意味的試驗田,甚至,有著自己政治訴求的小團隊,雖然,只是雛形。這個人,還真不能輕視,或許,陸家老太爺的血脈沒在陸天河身上顯現,卻在他這個嫡孫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不到而立,便有人稱他是小鋼鐵公司了,顯然,說這話的人將他看成了政治大家的苗子。

早知道陸錚是這麼個人,自己,也就不會這般大意的隨便對待他了。

只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中紀委和中組部的聯合調查組已經進駐南州,調查滇南出現的一些問題,而且,首先調閱的,就是涉及宏興貿易公司的資料卷宗。

通過多方渠道才打聽出來,令中央高層震怒的是,部委一名副司級幹部站出來檢舉揭發問題,竟然險些被人製造車禍殺人滅口,所以,在一些中央領導推動下,很快便有調查組來到了滇南,而且,是準備徹查滇南的很多問題。

秦良行能想像到,陸天河的故舊朋友,本就對他的遭遇憤憤不平,但大勢如此,回天乏術,在黨內,陸天河可是獲得了很多同情分,而現在,陸天河唯一的兒子,一名副廳級幹部,竟然在南州被人製造車禍威脅甚至企圖加以謀殺,自然便如捅了馬蜂窩一般,當然,這些,只能意會。

在明面上,有位高居局委的京派重量級人物對滇南省委提出了嚴厲的批評,甚至不是批評他秦良行,而是批評省委一號及整個省委班子,邊疆維穩越維越不穩,私人武裝久治不安,毒品泛濫流向內地,這幾年滇南的工作簡直是一團糟。

秦良行也知道,滇南省委面對中央空前的壓力,其中,齊宣望省長在裡面也起了很大的作用,齊宣望或許一直在等這種機會呢,甚至可能,他本來就從頭參與其中,只是,隱藏在了幕後。

何況,黨內一些本就對省委一號在中央層面領導不滿的政治集團,也趁機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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