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公安局長 第005章 地主婆

劉小慧有些為難地看向秦明亮,因為今天周日,原本說下午要去秦明亮家坐會兒的,熱戀期間,難得有安靜的地方單獨相處。

但若說現在就同久別重逢的陸錚分手,劉小慧實在捨不得,覺得好多話想說還沒說呢。

秦明亮對陸錚略帶歉意地說:「錚子,實在不好意思,一會兒我和小慧回一中家屬院,我家就住那兒。」

陸錚一聽更來了精神,笑道:「那行,一起去吧,我也去你家坐坐。」

秦明亮瞪大眼睛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心說這人有病啊,精神肯定有點問題。但人家這麼大個人,說了句話,總不能一點面子不給留,說不帶他去?

劉小慧也有些驚訝,但旋即覺得或許陸錚也同自己一樣的心情,想想小時候跟在陸錚屁股後面玩的情誼,劉小慧心裡柔柔的,便對秦明亮說:「小亮,錚子哥和我親哥一樣,就一起去吧,我還好多話想和錚子哥說呢。」

秦明亮縱然不情願,現在也只能妥協,心裡憋著股火,領著說說笑笑的陸錚和劉小慧往家屬樓那邊走,狠狠詛咒著這個不長眼的操蛋青年,心說這叫什麼事兒啊?

秦明亮家兩室一廳,倒也寬敞,一看便是書香世家,客廳對窗有個一人多高的書櫥,裡面擺滿了各種書籍。

陸錚和劉小慧閑聊著,卻也不冷落秦明亮,不時和秦明亮搭訕幾句,詢問住在一中家屬樓的教師分房的福利政策,有沒有單身老師分到房子,還有就是去年有沒有女老師進修什麼的,愛人長期獨居的。

秦明亮心裡窩火,卻還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尤其是,見劉小慧和陸錚聊得越來越投機,把小時候的事翻來覆去的說個沒完,一股濃濃的醋意在秦明亮胸腔翻滾,他實在坐不下去,說:「我去買包煙」,快步出門。

劉小慧毫無察覺,還在問:「錚子哥,個體戶現在不好乾吧?」陸錚說自己幹個體戶,她便信以為真。

陸錚收起了笑容,很鄭重的對劉小慧說:「小亮人不錯,你可得好好對人家。」沒有人是聖人,誰都有小毛病,秦明亮雖然有點沉不住氣,但也說明他心機不深,而且今天的表現,也就算有風度了。

沒想到陸錚鄭重其事的來了這麼一句,男朋友被認可,劉小慧心裡甜滋滋的,輕輕點頭。

幾分鐘後,秦明亮回來了,身後還跟了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風度翩翩,看得出,以前定是個美男子,劉小慧看到中年男人急忙站起來,略帶拘束的打招呼:「張叔叔。」

秦明亮臉上有些得意的樣子,跟陸錚說:「這是我們一中的張校長,就住我家對門。」

劉小慧是文學青年,張校長則是縣文聯的名譽主席,全縣有名的詩人,多次在省報發表他的詩歌,所以劉小慧經常寫一些小詩請他指點。

秦明亮見陸錚和劉小慧聊得投機,索性去對門把「張叔叔」請了來,反正也不能跟小慧單獨相處了,既然自己成了「燈泡」,那不妨把小慧這個發小也和自己一樣變成燈泡。

果然,張校長一來,劉小慧的話題就轉向了詩歌,陸錚這時便不大插得上嘴了,大多數時間只能跟秦明亮一樣,喝茶乾瞪眼,眼角瞥到秦明亮有些得意的樣子,陸錚就一陣好笑,只覺這小青年實在好玩。

張校長很健談,說到興緻濃時開始朗誦起來:「他望了她一眼,她對他回眸一笑,生命突然蘇醒!」他朗誦的很有感覺,令人不自覺就進入了詩歌的意境中,張校長朗誦完便指點劉小慧:「你看,最感人的句子往往是最簡單的,太多華麗的辭藻,便失去了這種感覺。」劉小慧聽得連連點頭。

但在張校長朗誦詩句時,陸錚卻如遭雷擊,他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張校長。

在第三位遇害者家中,她的遺物里,便有一張白紙,寫滿了張校長現在朗誦的這句詩,而現在,可不是網路時代,不是是個文學青年就能知道白朗寧的,尤其是在這小縣城中,何況,張校長朗誦的這首小詞還不是長詩歌的正文,而是序篇里的小詞。

然後,一個個疑竇湧上陸錚心頭,他突然想起,除了第三位遇害者是文學愛好者,文藝青年,喜歡繪畫寫作;第一位和第二位遇害者的家屬好像也說過,她們平時喜歡看小說,只是,誰也沒把這些東西當做線索,並沒有將它們有機串聯起來。

……

陸錚離開秦明亮家的時候,已經大致知道了張校長的生活狀態,鰥居,兒女都在外地,陸錚並沒有多問什麼,以免打草驚蛇,現在,除了冰棍廠燒鍋爐的王師傅,又多了一名嫌疑人。

雖然都是八字沒一撇,但有了點線索,總比兩眼一抹黑的強。

陸錚告辭的時候秦明亮很是得意,顯然覺得陸錚是因為沒人搭理他,感覺沒意思,只好灰溜溜的撤退,不過劉小慧在陸錚走時一再留下陸錚的住址並說等有時間「紅動」的人要聚一聚,又令秦明亮有些不爽。

陸錚直接去了城關所,找侯建軍,要侯建軍幫著洗洗一中張校長的底。

侯建軍不可思議的看了陸錚好半天,但還是勉強同意。

兩天以後,當李衛軍被專案組飛快的送去檢察院,進入審查起訴階段時,王師傅和張校長的資料便被秘密送到了陸錚的案頭。

王師傅的資料很詳盡,但張校長的就很簡略了,都是左鄰右舍知道的東西,也難怪,因為從恢複高考後一中便保持著全市第一的升學率,廣寧現在教育口紅得發紫,第一高級中學是省屬重點中學,校長高配副縣級,侯建軍雖然答應洗他的底,但也不可能背地調查他,最多就是打聽下大家都知道的情況。

王師傅和張校長一樣是鰥夫,不同的是,王師傅的老伴病逝,張校長的愛人則是在動亂的年頭被批鬥後自殺,因為沒留下遺書,同樣經常被批鬥的張校長還受了牽連,革委會曾經污衊是他殺害了妻子,只是正準備進行公審的時候風雲突變,京城變幻大王旗,張校長這才逃過了一劫。

翻看著兩人的資料,陸錚一時很難判斷,這兩人到底是不是兇手,又或者說,誰更像兇手。

然後,陸錚的目光突然投注到了張校長在動亂後期被冤枉殺妻的那一段,漸漸沉思起來。

……

五月的太陽就已經很毒了,剛剛下過雨,柏油路冒著熱氣,小城彷彿在蒸籠中,今年的天氣有些反常的熱。

陸錚站在化肥廠家屬院3號院前,有些晦氣的拍著身上的土,剛才真倒霉,躲讓小區里騎自行車的小孩,蹭到了牆上的泥垢,本來挺乾淨的的確良白襯衣和黑褲子污了一大片。

轉頭看向家屬院院門,陸錚心情很複雜,養父養母便住在這裡,想起陸國斌對自己的壞和翠紅姨對自己的好,陸錚心裡也不知道什麼感覺。

本來是準備案子結了後再來看他們,但現在卻不得不改變了計畫。

這兩天,陸錚走訪了當年辦張校長案子的「專案組」成員,當時的公檢法被砸爛,「專案組」成員都是由公檢法組織的造反派積極分子組成,現在這些人基本都被定性為了「三種人」,便是沒判刑的也靠邊站,更沒人願意提當年的事。

陸錚查閱這些人的材料,發現當年「專案組」的組長調去了外地任職,副組長叫夏天行,是當年縣局黨總支委員,現在已經被開除出了公安系統,但人應該還在廣寧。

經過侯建軍洗底,發現夏天行現在同在化肥廠上班的兒子住在一起,就住在這個化肥廠家屬院三號院,而無巧不巧的是,陸錚的養父養母,同樣住在三號院。

陸錚考慮之下,便決定以探親的名義接近夏天行,打聽下當年案子的情況。陸錚倒不是一定懷疑張校長便是兇手,但侯建軍給的張校長資料有限,從另一個角度打聽下張校長的側面應該能更好的了解他,而在那個瘋狂的年代,潛在的人性更容易暴露,從當年專案組成員口中,應該會了解現今張校長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家屬院的門敞開著,3號院實則住了三戶人家,除了老陸家和老夏家,還有一戶姓周的。

陸錚邁步進門,院子很寬闊,入目便是一棵槐樹,正是槐樹開花的季節,一串串的白色像豆莢一樣的花掛滿綠色的枝頭,空氣里到處都是淡淡的甜。

槐樹下,一位五十上下年紀略顯富態的婦女正在水龍頭旁刷碗呢,聽到腳步聲抬頭,微微一怔後身子就是一震,猛的站了起來,嘴角抽搐起來,盯著陸錚,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陸錚走上兩步,聲音微微有些發顫:「翠紅姨……」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激動,可沒想到真的面對的這一瞬,陸錚嗓子發苦,幾乎落下淚來。

馬翠紅忽然「嗷」了一嗓子,撲上來抱住陸錚,就哭天搶地的哭嚎,嘴裡語無倫次的不知道在念叨什麼,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陸錚肩膀濕了一大片。

陸錚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翠紅姨沒有變,還是鄉下婦女的做派,但,卻真心實意,毫不作假。

「錚子,你跟我說說,這些年你去哪了?……」馬翠紅哭完了,卻拽著陸錚不肯放手,她怕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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