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叔……你他媽的是不是想丟下我了!!!是不是!!!」
我淚如泉湧的看著胖叔,心裡對於陰爩的恐懼早就沒了蹤影,在我眼裡,整個世界都消失了,剩下的,我能看見的,只有那個臉色越來越蒼白的胖子。
「你們兩個瓜皮!!!快走啊!!!!」胖叔的嘶吼聲已經沒了剛開始的底氣,失血過多而導致的虛弱顯而易見,他臉色猙獰的看著我跟海東青,大吼著:「走啊!!!」
「叔……求求你快出來……求求你……」海東青語無倫次的說著,語氣很顫,等我轉眼一看才發現,海東青竟然哭了。
真的,我沒看錯,他哭了。
就跟個一無所有的孩子一樣,眼神空洞得讓人心酸,苦苦哀求的樣子完全沒有了往日海東青的模樣。
「叔……你快出來……我會想到辦法的……快出來……我求求你……」海東青搖搖晃晃的想走過去,但被胖叔一嗓子吼住了。
「給餓滾!!!」
石室里的陰爩似乎是有點不一樣了,只見陰爩水面上不停地翻湧著細微的波浪,有的地方還出現了一個個透明的氣泡。
鼓起,炸裂,鼓起……
反反覆復。
就在我們想要過去強行制止胖叔的時候,讓我們絕望的事,發生了。
陰爩綠水就如被「吸塵器」吸過去了一般,水面猛然翻湧了幾下波浪後,竟毫無預兆的向著胖叔涌了過去,速度之快,完全沒有給我們反應過來的機會。
見那些綠水已涌到了胖叔身前一米不到的地方,我眼前一黑,差點就暈了過去。
「叔啊!!!」
在我們還沒離開湘西的時候,在胖叔還沒離開我們的時候。
我,老爺子,胖叔,一直就像是一家人一樣生活。
雖然我們之間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但是,這也算是三世同堂吧?
從某些特殊且詭異的角度來看,其實我們還是有「血緣關係」的,只不過這種遺傳基因很神秘莫測,據說我們的基因還是科學家重點研究的重要基因之一。
基因編號:會進化的傻逼B2。
老爺子挺傻逼的吧,我這麼覺得,胖叔也是,但老爺子總是自我感覺良好,對於自己的種種毫無智商可言的舉動絲毫不在意,反而得意洋洋。
胖叔也挺傻逼的吧,我們都這麼覺得,但他總是自我感覺良好,操著一口常人不能及也的陝西口音,笑傲龍山數十年。
我也挺……啊不對,我覺得我挺聰明的,嗯。
不知道是誰給我灌輸的思想,說是腦子裡的壞水越少,好人(傻逼)的基因成分越高,你這個人就越能活得長久,起碼長命百歲不是問題。
不是有句俗話么,好人長命百歲,壞人祖墳被刨,我挺信這話的。
只不過老爺子走了後,我就完全不信這句所謂的俗話了,在我看來,這話就跟新聞聯播里的「見油價上漲百姓紛紛表示普天同慶喜聞樂見」一般。
好人長命百歲的下一句不該是壞人祖墳被刨,而應該改成,傻逼才信這話。
記得在我十歲那年,老爺子接了個活兒,白活兒,就是幫人主持葬禮的那種,他也沒多想,就覺得能蹭上幾頓好飯,二話不說就帶著我跟胖叔去了。
事主是個年輕人,他叫來老爺子,就是讓這龍山一片名聲最大的易喜神,幫他爺爺做一場超度的法事,希望自己爺爺在那邊一切安好。
當時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看見躺在棺材裡跟老爺子年紀差不多的老人時,心裡有種害怕的感覺,沒錯,是害怕。
然後,我就問了。
「死爺爺,你會陪我一輩子的吧?」
「廢話,細伢子,你就這麼想我早死啊?」
「叔,你會陪我一輩子的吧?」
「你個瓜皮,餓又不會英年早逝,社(說)那些廢話干撒(啥)咧么!」
聽見他們的回答,我傻逼呼呼的笑了。
我這輩子就他們倆親人,誰走了,我都受不了。
但事實告訴了我,就算我受不了心疼得死去活來,一樣還得承受著,咬著牙挺著,繼續在這操蛋的世界裡活下去。
可是現在……為什麼我有種承受不了的感覺?!
「給餓定住!!!」
胖叔絲毫沒有害怕的表情,彷彿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又用力將蚨匕插了插,嘴裡大吼:「快滾!!!兩分鐘!!!餓只能定住陰爩兩分鐘!!!你們試試!!看能不能把門炸開!!!」
「這裡塌了也抹四(沒事)!!你們跑快點就行!!!」
「去試試啊!!!」
陰爩似乎是被濃縮了,從先前它們覆蓋地面的面積來看,綠水的量肯定不小,但此時卻緊緊的收縮了起來,在距離胖叔半米左右的位置,徹底的停止了蔓延。
現在陰爩就成了個包圍圈,從石壁,地板,天花板,各處都在靠近胖叔,但都在離胖叔只差一步的時候,忽然就停止住了動作。
天花板上的陰爩更是讓人心驚,就如一層厚厚的油漆一樣,就在胖叔的頭頂上,只不過它並沒我們所想的那般滴水下來,就是那麼安靜的待著,似是在伺機而動。
先前的綠水大概高出地面有兩指的樣子,此時的綠水就更濃厚了,看起來就跟兩塊板磚疊放起來一樣厚,似都凝成了固體,不像先前那般透明。
「我去試試,你看著胖叔。」
我還在發愣,海東青卻已經醒轉了過來,沒有顧忌臉上還未擦乾的眼淚,直接大踏步的就衝到了門邊,拿出雷管跟炸藥,蹲下身子就要繼續操作,但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回過頭遙遙看著胖叔,顫抖著問:「叔……你能跟我們一起逃出去嗎……」
「你個瓜皮!!!你他媽!!」胖叔想要繼續罵,但表情一僵,臉上的蒼白又多了些許,看了看海東青,又看了看我,笑著搖了搖頭。
胖叔他在這時候,說了一些話,一些我們無法接受的話。
「餓沒辦法跑啊……如果餓不拚命……如果不犧牲個人……餓們三個傻逼……誰都出不氣(去)啊……」胖叔的笑容無比燦爛,看著我們,說:「好好活下氣(去),你們倆碎娃(小孩)還年輕,日子還長著咧,走吧……」
海東青再也忍不住哭聲,低聲哽咽了起來,擺弄著手裡的炸藥跟雷管,肩膀顫抖個不停。
他說得沒錯,如果他不把陰爩吸引過去,我們誰都靠近不了入口,也就是說,哪怕是我們將這個山下的密室的坍塌風險無視,有了決心要拚命炸開條路,陰爩也不可能給我們這個機會。
走投無路,這四個字就是我們現實的寫照。
想活著,想出去,那麼就必然得有犧牲,胖叔把犧牲的頭銜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所想的,只是讓我們這倆後輩出去,只是……
「你們快出氣(去)……餓要壓不住陰爩咧……該走咧……走咧……」
胖叔咳嗽著笑了笑,靠在石壁上,氣息微弱。
他的傷口所流出的血,已經流了一地,但他沒有在意,只是平靜地看著充斥手電筒燈光的昏暗石室,有氣無力的哼唱了起來,那曲子我很熟悉。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熟悉的曲聲,熟悉的調子,這瞬間,我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的龍山。
朦朦朧朧的看見了十五年前的春暖花開。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胖叔斷斷續續的哼著這首歌,聲音越來越低,緊握住蚨匕的右手早已鬆開,無力的搭在了一旁的地上,雖然如此,但胖叔的笑容卻越來越盛。
陰爩忽然又有了動作,開始不停地往胖叔的位置靠攏,速度很慢,但明顯是在慢慢移動,而不像是先前的徹底定住。
好像……胖叔所用的陣局要壓不住陰爩了……
「叔你不能走啊!!!!」
我只感覺腦袋莫名其妙的疼了起來,隨即,雙眼無神的看了看胖叔,然後,蹲下身子,拿出海東青出發前分發給我們的匕首,在地面上瘋狂的刻畫了起來。
「既然你要玩命,那麼我也玩,我就不信我們出不去!!!」我咬緊了牙,強忍著哭聲,低吼道:「易家的三鎮一定可以解決陰爩!!一定可以!!!」
「給餓住手!!!」胖叔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憤怒,在我意料之中的憤怒。
或許外人不知道所謂的易家三鎮是什麼,但胖叔可是清楚得很,那三種術法,都是以命搏命的招數。
三鎮隸屬易家五門的鎮字一門,可以說是易家的傳承里威力最大的法術,準確的說,這是留給易家後輩跟冤孽同歸於盡的招數。
喜神鎮,陽齾鎮,伏孽鎮,這便是易家三鎮。
「胖叔……你用的這東西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但我能感覺到……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