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間很破舊的診所，坐落在體育場的角落，帝都中以髒亂差著稱的平民窟。
剛一走進這平民窟，趙東寶便明顯地察覺到了這裡的氣氛與其它地方明顯的不同。
人們衣著襤褸，破舊的襯衫與褲子歪掛在小巷上方的晾衣繩上，以至於那本就沒有多少陽光能照耀到的小巷，更顯得影影綽綽。
一路走來，他的右手一直揣在兜里，半刻不離那手槍的槍柄。
他能明顯地感覺到四周的頹廢的難民那不懷好意的視線，就好像小偷在丈量著獵物的荷包。
很明顯，這裡是法外之地。
比起第六街區，這裡簡直就是一坨屎。
趙東寶一邊在心裡罵了句，一邊跨進了那間診所。
門口負責挂號的是一個球型機器人。雖然他對這機器人的做工有點感興趣，但猶豫了片刻後，他最終還是克制了伸手擺弄的衝動。
「10號，請在休息區等待。」
刺耳的金屬摩擦音從金屬外殼下飄來，伴隨著撕紙般的聲音，一張寫著編號的紙條從那機械嘴中吐出。趙東寶接過了那張紙條，在診所內張望了下，然後走向了休息區，坐在了長凳上等待。
休息區內坐著不少人，大多數都衣衫襤褸，帝國人很多，窮人也很多。孫醫生的診所就診的費用很便宜，所以這裡的顧客多是窮人和一些吝嗇的獨行客。不過也正是因此，這間診所在帝都的貧民區內擁有著良好的口碑，趙東寶沒費很多力氣就找到了這。
借著等待的空檔，他偷偷打量了幾眼診所內的客人。
有人類，也有變種人，還有披著斗篷不願以面目示人的怪人。
前排就坐的綠皮膚大個子一人佔了兩個座，抱著雙臂不耐煩地等待著，琥珀色的小眼睛真的很像死爪，不過那兇狠卻又不似死爪那般露骨。
察覺到了趙東寶試探的視線，那變種人立刻瞪了他一眼。
趙東寶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在帝國的疆域內，對變種人稍有不敬便有著被責罰的風險。他們稱之為「平等」，雖然在其他人包括他們自己大部分人看來是荒謬。
沒必要在這裡節外生枝，而且這些變種人也鬧騰不了多久了。
如此想著，他將視線投向了時鐘。
「10號。」
終於，診所內喊到了他的名字。
趙東寶起身，向就診室的方向走去。
當看到那位孫醫生時，他心中不由暗暗詫異。
果然如情報上表述的那樣，這位在這間診所內幹了十年的醫生，依舊是二十來歲的樣子。
「哪兒疼？」熟練地轉著筆，孫醫生頭也不抬，便開口問道。
「捷特成癮。」
「胳膊。」
趙東寶很老實地伸出了胳膊，目光不動聲色地在診所內掃視。
「不用看了，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孫醫生頭也不抬地說道。
趙東寶暗自詫異，這醫生頭也不抬便察覺到了他打探的視線。
「您誤會了，我不是來偷東西的。」趙東寶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孫醫生握著檢測儀的手停了下來，一直埋著的頭終於抬起，那雙淡漠耳朵雙眼看向了趙東寶。
「是嗎？我倒是希望你是來偷東西的，而不是為了其它什麼目的。」
趙東寶沒有說話，孫醫生將檢測儀對準他的脈搏來了下，很快熒屏上便得出了一組參數。
「杰特成癮是最近？」
「是的。」
「為了見我不需要特意嗑藥，藥品在廢土上很緊缺。即便你的僱主很有錢，浪費也是可恥的行為。」孫醫生將記錄本扔到了一邊，「那麼，請說明你的來意。」
見被識破，趙東寶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先為我開藥嗎？」
一包癮立停毫不客氣地甩到了他的懷中。
趙東寶翻過標籤，看著那價格，眉頭頓時抽搐了下。
標價200亞晶。
好傢夥，一下子就給他開了最貴的葯。
「說吧。」孫醫生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受人之託，希望你能陪我去一個地方。」趙東寶試圖讓自己的說法顯得不那麼可疑，但最後發現，這句話無論用什麼語氣說出來，都和綁架宣言沒什麼兩樣。
「如果我說不呢？」
趙東寶謹慎地掃了眼門口，見無人偷聽後，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是這為你好。無論你相不相信，這裡很快就要完蛋了。」
孫醫生沉默了良久，開口問道。
「那麼告訴我，你的那位僱主想見我的理由。」
「我們的領袖懷疑你是電子人……當然，這不意味著我們會對你不利。只要確認你的程序——」
趙東寶話沒說完，孫醫生卻是「噗」地一聲笑了起來。
聳了聳肩膀，趙東寶並不在意他無禮的笑，只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他。
走？還是不走？
「你們的那個領袖是這麼告訴你的嗎？嘖嘖，不錯，用電子人這個幌子卻是能夠掩飾——」
「請不要繼續說了。」趙東寶立刻說道。
「怕知道的太多？」瞟了這位緊張的訪客一眼，孫義咧嘴笑了笑，那並不衰老的臉上卻透著老年人才有的老成。
「沒錯。」趙東寶很坦然地說道。
如果江晨不告訴他詳情，那就意味著以他的身份不該知道。若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對於他這種小人物來說並非一件益事。
孫醫生沒有為難他，只是自顧地搖了搖頭，停頓了片刻，緩緩地開口道。
「我可以陪你走。」
鬆了口氣，趙東寶立刻說道，「那麼請吧。」
「但不是現在。」
趙東寶臉上的表情一滯，艱難地說道。
「為什麼？」
想要將人強行帶出帝都很難。
即便這裡是平民窟，帝國的法外之地，但出了貧民窟便是衛兵巡邏的街區。即便他的身手不俗，想要將一個大活人帶出這座重兵把守的城池，也絕非一件易事。
「這十年來，我救了不少人。而十個人里，有九個受的是槍傷。」孫醫生平靜地說道。
「老實說，你們的領袖……或者說任何一個權力者都夢寐以求的寶物，我已經研究的差不多了。」
「我原計畫是公開這個秘密，讓所有人平等地分享這份由少部分人鮮血換來的財富。廢土將能迅速地恢複站前的人口，在人類共同的努力下，這片廢土將比戰前更美好，更團結，更繁榮……一同邁向令人神往的未來。」
「然而當我醒來，走出那座廢棄的避難所，我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不是因為令人絕望的荒蕪，而是某種更讓人絕望的東西。」
趙東寶很好奇他口中的秘密是什麼，但那乾澀的喉嚨卻無法問出口。
「你們打算進攻這裡吧。」孫醫生面無表情地看著趙東寶，「那麼就讓我看看，面對這座為數萬人提供庇護之所的城池，你的領袖是否具備配得上我手中秘密的品質。」
「如果沒有，我已經做好了將秘密帶進墳墓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