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
誰都知道那是死路一條!
越往西,就越荒涼,出了草原那就是沙漠,幾十萬大軍難道到西邊兒去吃沙子?
現在大家都餓到了這種地步。要是再往西……到時候大家豈不就餓死在沙漠裡頭?
可是不往西走又怎麼辦。現在,漢軍在屁股後頭追的大傢伙,要是不往西走到時候肯定是死路一條。
漢軍是怎麼處置太平軍的現在可不是什麼秘密?幾十萬太平軍,就那麼被關在俘虜營里。等著和他們的家人一起被送到海外。
換句話來說,也就是被流放到幾萬里之外的蠻荒之地,那地方是什麼地方?又有什麼?
「不往西去,難道咱們還真的要去非洲。」
梁佐山一邊走一邊說道。
「李神父不是說了嗎?非洲那地方其實和咱們這兒區別也不大。無非就是到那裡種田罷了……」
李天揚這麼說著,他口中的李神父,是洋人,在他們這隻太平軍裡頭,早就不信什麼拜上帝教了,信的是這個李神父帶來的上帝教。
「那不也是流放嗎?」
梁佐山高一聲低一聲地嘆著氣,與李天揚放緩馬向集子裡邊走去,集子里的百姓大都離開了,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躲著這兵災。
這個草原集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興起來的,但卻是附近幾十里那些蒙古牧民前來換東西的集市。集子的中間有一條不寬的道兒,道邊長著一棵一人抱粗細的老槐樹。
待他們兩人到了跟前,抬眼便看到大樹下有一人正眯了眼盤腿坐著。這個人尖嘴猴腮,五短身材,很是猥瑣,面前鋪著一塊白布,上寫一個「卦」字。
幸好是碰到他們,要是換成過去的那些從南邊兒來的太平軍。沒準兒就會把他當成妖給砍了腦袋。
這幾年北路太平軍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隻太平軍。非但信的教變了,對很多東西的態度也變了,不會再像過去一樣見廟就燒,見書就焚。自然也不會像過去一樣見和尚沙和尚,見道士埋道士。
不過雖然如此,在這地方能夠看到一個算命擺卦的人也實在新鮮,在新鮮之餘又有些古怪。
不過,這會兒有些心煩意亂的梁佐山,並沒有想太多反而是朝著那人斜看了一眼,然後小聲問李天揚:
「算算?」
儘管作為一個讀書人應該近,鬼神而遠之,但是多年沒有算過卦的梁佐山,反倒是想算上一掛。
相比於他,李天揚則顯得有點兒不耐煩。
「晉王,現在就咱這環境還用算嗎。不用算也知道,咱弟兄走霉運了,還算個頭。」
可不是,眼下的情況再清楚不過大傢伙都在走霉運,在這個時候還算什麼算?
而梁佐山頗有深意地看著那白褂的算命先生。然後小聲道:
「我是瞅著這玩意兒不順眼,咱心裡正不痛快,拿他找點兒事兒出出氣也好。」
聽晉王這麼一說,李天揚雖然覺得有些古怪,但還是壞笑道:
「當真是小娘皮頭回養漢子就遇上長叉的鳥,算這小子倒霉,好。」
其實他也知道,以晉王的身份又豈需要找什麼借口?想要發火,一刀砍了他就是了。但是這本來就是借口,有時候想要做一些事情,真的需要一個借口。
兩人來到那人跟前下了馬,然後走到這個算命先生的面前問道。
「算卦的?」
那眯著眼的算命先生,看到生意上了門,於是便從從容容端正坐了,說道:
「正是!」
「是江湖上蒙人的玩意兒?還是真有一些手段呀?」
早些年,曾經跑過江湖的李天揚問道。
算命先生看著面前的這個非富即貴的長毛說道。
「在下張雲山,雖說跑的是江湖吃的是江湖飯,可是算卦卻是祖傳的本事,雖不敢說料事如神,卻也是八九不離十。」
聽他這麼一吹,李天揚立即笑了起來。
「喲嗬!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閃了舌頭!咱們來試試,要是准了,什麼事都好說,銀子金子銀洋,少不了你的!可要是不準……」
李天揚從腰裡抽出槍來往張雲山面前一拍,惡狠狠地說道。
「知道這是啥家什?到時它跟你說話。」
張雲山卻依然一副不卑不亢模樣,而是一抬手道。
「好。王爺請出題目。」
對於他稱王爺,大家到也不覺得奇怪,畢竟,百姓們見著他們往往都是喊王爺。
梁佐山看了兩人模樣,頓時只覺得好笑,靈機一動,指了李天揚說道:
「這位也是個活神仙,當年也有鐵口神算的本事。你今日王八遇上鱉,找到一家子了。我看你倆就學學書上楊志與索超比武的故事,比比本事?」
說著對李天揚遞個眼色。
張雲山看了李天揚一眼,然後說道。
「願聞其詳。」
梁佐山往老槐樹上一指說道。
「看見了沒?這樹東西兩條樹枝上各落了一隻鳥兒,東邊落的像是只黑烏鴉,西邊是只紅斑鳩,你倆就算一下,這兩隻鳥兒哪只先飛?」
李天揚跟張雲山都抬頭看去,果然一黑一紅兩隻鳥兒縮了翅膀棲在樹枝上。
心知對方是在為難自己的張雲山,倒也沒有顯出一絲懼怕的意思。而是對李天揚說道。
「就請這位王爺替咱搖出一卦,咱們各自斷了如何?」
李天揚哈哈笑道。
「隨你。」
張雲山從腰裡摸出三個銅錢,然後遞給梁佐山說道。
「麻煩王爺累累手給搖六下。」
梁佐山拿過銅錢,搖了放,放了搖,過了六次,得了一卦,張雲山取個小樹棒兒在地上划了六個爻畫,然後說到。
「『離』!『離』為『火』!」
張雲山向李天揚伸手一讓,看著他說道:
「王爺,你先請。」
李天揚擺著手,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先說你先說。」
張雲山倒也沒有謙讓,拿了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黑」字,然後看著他說。
「黑的先飛。」
李天揚頓時便笑了起來。
「哈哈,咱與你算得不一樣,咱說紅的先飛。」
梁佐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然後連聲說道。「有意思,有意思!現在就看樹上的鳥兒了。」
幾個人就在樹下站了,一邊說著閑話,一邊眼瞄著樹梢上那兩隻鳥兒。
兩隻鳥兒卻是一動不動。過了不知多長時間,猛地一陣風過,樹上咕嘟了幾聲,只見那隻紅鳥欠起身來,在樹梢上扇得翅膀啪啪作響。李天揚剛要喊起來,那隻紅鳥卻收了翅膀,蜷縮了身子又睡了,李天揚失望地吐了一口唾沫。就在這時,頭上嘎的一聲鳥叫,卻是那隻烏鴉騰身而起,轉眼便不見了。
眼前的這一幕,讓梁佐山先是一愣,然後叫一聲好,接著笑了起來,張雲山正色向梁佐山與李天揚抱了抱拳。
「承讓了。」
被算命先生的這一手給驚呆的李天揚也是哈哈大笑。
「當真是癩蛤蟆掀門帘兒,有一小手啊。只是咱有點兒不明白,這是怎麼個解法?」
張雲山伸手做了個請問的手勢。李天揚說:「剛才你一開口就是什麼離為火,火的顏色自然就是紅的,理應紅鳥先飛,怎麼倒是黑鳥先起了呢?」
張雲山露了胸有成竹模樣,看著李天揚說道。
「離為火,自然是不錯,火色紅倒也不假,但王爺你想想,每次火起的時候,不都是先冒黑煙嗎?」
聽到她這麼一說,李天揚先是一愣,然後又大笑說。
「還真是老娘娘的肚皮,道道不少啊。」
北算命先生這一手給驚住的梁佐山卻正了臉色道。
「果然有本事,那你給咱指點指點……」
張雲山一揚手打斷梁佐山的話頭說道。
「王爺無須開口,我先說說王爺從前的事,王爺看看說得靠不靠譜兒,要是不對,王爺大耳刮子伺候便是了,要是還不解氣,就直接讓刀斧手砍了我的腦袋給王爺你解氣。」
梁佐山就在張雲山面前蹲了,認真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
「好好,你說你說。」
張雲山細細打量了梁佐山一番。
「王爺出身貧寒之家,先前運氣著實不濟,雖然寒窗苦讀,卻總與功名無緣。」
心底因為這句話而猛挑眉偷的梁佐山不動聲色,直了耳朵聽那張雲山繼續說道:
「後來遇了貴人扶持,方才時來運轉。雖說經了許多風險,可也立了好些功勞,一路亨通,步步登高。」
梁佐山心裡暗暗點頭。可不就是當年若不是太平軍打到了河南,自己碰到了豫王,被他老人家引為心腹,對自己更是言聽計從。自己又豈會有今天?
聽他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