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政府之責

「到時候自然是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漢督當真不愧是商賈出身,打得一手好算盤,聞漢督如此厚待,天下士紳焉能不盡心效力……」

諷刺聲在禮堂內響起時,幾乎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了度南林,所有人無不是為他的大膽捏了把汗。熟悉他的人是搖頭輕嘆著他的莽撞。

漢督待人以寬,這是眾所周知的,但是他席南林的話,幾乎就是「大逆之言」。換成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會砍下的他的腦袋!

面對席南林的這番「指責」,儘管心底有些惱火,但朱宜鋒選擇了沉默,冷眼看到這個人,心底冷笑著,現在真的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想要殺人並沒有想要他那榆木腦袋敲開看看的衝動更為強烈,之所以這麼強烈是因為想要看看到底有多愚蠢。因為自己已經解釋了這麼多,他沒有長耳朵沒有動腦子嗎?

根本就沒有長腦子,他的大腦不會用來思考,他只是在這裡胡攪蠻纏。除了胡攪蠻纏之外,他根本就是不通狗屁。

現在朱宜鋒甚至同情起明朝的那些皇帝了,就是這種人想種胡攪蠻纏為自己揚名。明早就是毀在這種人身上,中國很多人都是毀在這種人身上。

而為眾人所矚目的席南林,這會卻沒有任何收斂的意思。或許意識到自己,也許十死無生的他,更毫無顧忌起來,他現在甚至顯得有些激動,之所以激動是因為他知道今天之後,他的名聲必將為世人所傳頌,因為人們將會記住他今天的不懼權威,記住他的敢於直諫。

「所以漢督才意為那些士紳地主張目,如此一來那些人進城後空出的土地既可悉數售予士紳地主,令他日之中華富者田連阡陌!以買好天下士紳嗎?」

這已經不再是指責!

而是侮辱!是對人格的侮辱!

「席南林!」

戶部主事黃會玖立即大聲訓斥道。

「誰給你的膽子,居然在這亂說話,來人……給我把他給我押下去了。」

他一邊說一邊想身漢督請罪,現在他知道已經沒有人可以再去救這個蠢材了,現在他甚至後悔了,後悔為什麼要遭這種蠢材進學堂。性格耿直的官員可以用,但是像這樣的人,他不是性格耿直,他分明就是在投機!是在試圖用侮辱漢督的方式為自己揚名,這種人其心當誅!

「愚蠢!」

面對這近乎等於辱罵的言語,不等席南林再次開口,朱宜鋒盯著冷笑斥責道。

「如此愚蠢之言語,居然出自戶堂學堂學員之口,我看這書是讓你讀到豬腦子裡了!先讓他留下來,本督要給他好好的補補這堂課?」

朱宜鋒的言語之中再也沒有了客氣,他伸手止住想要把席南林帶下去的人員。對於這種人,他想揚名,那就讓他臭名遠揚。冷笑著朱宜鋒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客氣之意。

「……到那時農村將會空出一兩千萬畝土地,那些土地當然不會閑置,那些土地會被售出,剛開始的時候,還會有地主購買那些土地,但是幾年後,他們不僅不會購買,他們還會千方百計的想方設法的售出自家的土地!」

這怎麼可能!

趙臨川驚訝的看著台上的漢督,然後更是驚訝的問道身邊的李培根。

「李兄,到時候你們家真的會賣地嗎?」

「賣地?傻子才賣,還不趁著這時候多買幾畝?」

作為湘潭李家的二少爺,李培根自然知道土地是什麼,土地是財富,千百年來最值錢的就是土地。趁著有人賣的時候,當然要多買一些,雖說那些窮人的都是小塊的,可是買多了,自然也就連成大片了。

「可不是嗎,傻子才賣呢!」

「就是,要是我有錢的話也會在鄉里多買一點地。」

「可不是,我還等著到時候咱們發俸祿了,在家裡置點地呢。」

見大家都在那裡交頭接耳的談論著,禮堂內更是一片亂蓬蓬的言語聲,隱約的可以聽到他們在說什麼,他們所說的無非就是認為這不可能。無非就是道出他們自己的想法——置地。

千百年來這就是國人的想法,做生意的人掙錢了,要去買地,在外當官的,也是要買地。似乎買地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不是似乎,而是事實!

只是喝了口茶,朱宜鋒趁機緩了口氣,整理一下思路,然後看著台下的那些學生。

「大家肯定是在好奇為什麼到時候他們會把地都賣掉,還要千方百計想辦法去賣,甚至不想盡一切辦法,他的地都賣不掉。大家肯定覺得不可能!置田辦產,千百年來一直如此!做生意了,掙了錢,也要回鄉多置田產!當了官也會拿俸祿去置辦田產,耕讀傳家嘛!」

儘管那些當官的,並不是拿自己的俸祿去買田,但在這裡,朱宜鋒還是用相對委婉的說法去解釋著這一切,而不是說升官發財了去買田,畢竟升官發財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貪污、就是受賄。

「耕讀傳家千年如此!商人,官員,老百姓莫不如此。」

非但台下的學生們都點了頭,如黃會玖、林治平等人無不是紛紛點頭,別人不說,就是林志平自己,當初的那個窮書生,現在也於鄉下老家置辦了幾百畝地,甚至還寫信給老家弟弟,令其多置田產。所思所想,也是耕讀傳家。

難道這錯了嗎?

「當然了,千百年來國人一貫如此,這很對呀,沒有什麼錯啊!但是大家卻忘記了一點——今時亦非往日!」

朱宜鋒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甚至特意朝林治平看了一眼,對於其於鄉下置辦田產一事,自然有所耳聞,實際上府中不少官員都是如此。革、命也好、造反也罷,從來都是一個新貴階層取代舊階層,而在中國最能體現新貴之貴的就是土地。在這個時候他們去置辦田產,倒是無可厚非,幫助自己還鼓勵他們這麼做——比如在婆羅洲,就分給了他們很多土地,所以在那裡分配給他們土地是為了讓他們去經營,為了讓他們在海外殖民中獲得利益,進而支持海外殖民。那是一種利益上的共享,是為了驅使他們成為海外殖民的支持者,而不是反對者。

至於他們在鄉間置辦田產,朱宜鋒同樣也不反對,衣錦不還鄉,如錦衣夜行。他們需要向鄉人展現自己今日的成功、地位,那就讓他們去顯擺,但是他們並不知道的是,他們正在做出一個錯誤的選擇。

「大家只看到了土地,卻忽視了一點——地需要人去種,要是沒有人去種!那這地可就不值一錢!」

朱宜鋒面帶著微笑,隨手端著茶杯,感覺著杯身的溫度。朝著席南澤看去時,見其有些詫異那微笑更是變成了冷笑。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沒有人去種地。」

「就是,誰會不去種地,不種地他們又吃什麼?」

正如之前一樣,眾人無不是交頭接耳的討論著,現在他們覺得這並不現實。就他們的理解來說,確實不現實。千百年來的習慣一直如此。

「做生意的人不種地,他們又吃什麼?工人不種地,他們吃什麼?他們是用銀子買糧食!別忘了,有一兩千萬人從農村走了出來,而且以後會越來越多,在將來全國七八成的人口都在城市裡務工、生活。到時候,地主僱傭誰去種地?在座的諸位,想來亦不乏士紳家庭出身,家中良田少則數百畝,多則千畝,甚至數千畝。若是沒有了長工,那些土地誰人去種?即便是各位捲起褲腿,下了田又豈能把那些地種完?」

「轟」的一聲,原本還在說著「傻子才賣」的李培根,只覺得一聲驚雷在耳邊響起,他立即明白了漢督話里的意思——不是沒有人種地,而是沒有足夠的人去種地。沒有人去種地,地就會荒廢,自然也就不值錢了。

土地之所以值錢是因為有人去種,若是沒有人去種,那麼土地,自然而然也就一文不值了。物以稀為貴,無論在哪個行業中都是如此。

「現在鄉下的長工、短工掙多少錢?他們到城裡務工掙多少錢?要是讓你們一個月拿出二兩銀子請一個長工,你們願意嗎?不願意?他就到城裡去幹活,他在城裡可以掙更多的錢。好啦,為了讓田地不置於擱荒,你拿二兩銀子去請個長工,今年二兩可以那麼明年呢?要知道工廠的工錢可是漲著的!到時候你怎麼辦?怎麼辦?」

看著台下那些瞠目結舌、神情恍惚,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們,朱宜鋒繼續危言聳聽特意強調到。

「繼續加工錢,不加工錢沒人給你幹活。好吧,你加工錢!長工、短工的工錢給的越多,你從土地里掙到的錢就越來越少,到時候你怎麼辦?擱荒?可能嗎?稅不用交嗎?皇糧國稅天經地義!少一文錢也不行!別人願意,本督也不會允許。到那個時候,沒有人給你種地。你還需要負擔著皇糧國稅。那個時候怎麼辦?」

看著眾人,朱宜鋒反問道,然後他就冷笑地說道。

「到時候土地對於你來說那不是財富,而是負擔!都變成負擔了,它還會值錢嗎?到時候,鄉下的土地會越來越不值錢——因為相比種田,投資工商業的營利更為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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