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戶部學堂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置身於戶部學堂中,讓趙臨川瞠目結舌的看著台上的漢督,腦子裡嗡嗡亂響,甚至都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他是這樣,其它人同樣也是這樣,作為戶部學堂的學生,他們在結束一年的培訓之後,就會前往地方出任稅務專員,相比於其它各部學堂每期數十人,戶部學堂每期多達數百人,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於地方上接掌稅務之權。

與他們的學長不同,在這所學堂中,他們不僅接受各種財務知識培訓,同樣也接受現代稅務知識的培訓,在未來他們將會成為推行新稅制的主力,也正因如此,相比於之前的半年短訓,他們才會接受長達一年的稅務專門知識培訓。

而今天的這堂課,與其說是課,倒不如說是演講,是漢督給他們做的第二次演講,而隨著演講內容的延伸,那些內容無不是令所有人都用驚訝的眼光注視著漢督,至少在此之前,他們從未曾想到這種顛覆性的言語。

「不錯!大家一定奇怪為何歷朝歷代都反對土地兼并,而到了本督這裡,本督非但不反對,反倒還要反其道而行之!」

置身於禮堂主席台上的朱宜鋒看著台下的兩百多名學員,他們的年齡不等,年青的不過只有二十幾歲,年長者也不過三十幾歲,這些人是真正的第一批接受西方現代稅務理念的稅務官,當他們進入地方之後,推行新稅制最大的制約也就解決了,不過還需要他們適應並掌握了基層工作之後,才能完全推行新稅制,再者新稅制的基礎需要在全國範圍內測量土地,制定以土地為基礎的稅收政策,至於現在的工作則是加強鹽稅,尤其是其他商業稅收的徵收。

看著台下的這些學員,如果不是因為提到農稅田賦的徵收,朱宜鋒恐怕也不會談到土地兼并的一事。

「其實不反對土地兼并的原因非常簡單——因為根本沒有必要!這兩年,府中也進行過土地調查,在這本督先以一個村子為例……」

學員們的詫異中,朱宜鋒從煙盒中取出一根香煙,或許這是唯一能讓他找回另一個時空感覺的愛好了。看著眼前的這些學生,先是深吸一口香煙,隨他才繼續說道。

「……王皇閣村共有233戶,996人,共有土地2958.1畝,人均近3畝;其中地主3戶,29人,佔有土地275.7畝,人均9.5畝;富戶22戶,135人,佔有土地657畝,人均4.8畝;中戶99戶,436人,佔有土地1446.5畝,人均3.3畝,貧戶100戶,366人,佔有土地576.1畝,人均1.6畝,赤貧農9戶,30人,佔地2.8畝,人均0.01畝。」

提及這個數字的時候,朱宜鋒的唇角微微一揚,一開始的時候,他也曾以為中國的土地問題非常嚴重,關係到國計民生,畢竟後世很多人總是不斷的強調著土地、土地,但是仔細調查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無論是湖南也好、湖北也罷,地主佔有的耕地不超過總耕地面積的20%,而人均佔有耕地往往都在人均佔有耕地面積的3倍以內。占人口半數以上的雇貧農人均佔有耕地是各地平均都在70%以上,表明這部分農戶的大多數仍然是自耕農。

「在王皇閣村中,最接近人均土地的就是那些中戶,他們的家庭普遍人均在3畝上下,那麼他們過的又是什麼日子呢?百姓主食平時以谷蔬為主,一般在正常年景僅能糊口,均鮮蓋藏,不少中等農戶甚至還要依靠舉貸度日,即便如此,其終年幾乎無力食肉,即偶爾食之,其數量亦屬有限,而為躲避災荒,這些中戶正常年景下尚且終年粗糲,糠菜半年糧,災荒年的狀況無疑會更加惡化。即便是平均土地,不過也只是讓所的人都過上這種近乎赤貧的貧苦,所以先前有同學問我,待他日立國之時,新朝是否會抑制土地兼并、打擊豪強,我的回答很簡單——不會!」

最後兩個字加重語氣的時候,朱宜鋒特意將視線投向台下之前提出問題的那個學生。

見漢督的目光投向自,席南林立即起身反駁道。

「若官府不抑制土地兼并,長此以往,又豈有百姓立錐之地?若不打擊豪強,又焉能推行政令?」

「嗯,那麼……」

看著這個似乎還在堅持已見的青年,朱宜鋒反問道。

「抑制土地兼并的目的是什麼?是為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一聲自問自答之後,朱宜鋒凝眉說道。

「好了,為了實現這兩個目標,官府可以頒布一道政令,沒收地主、富農土地、於全國進行土改!然而結果是什麼?按滿清戶部的統計,全國耕地約為8億畝,考慮到其中隱匿土地,應該在10億至11億畝上下,全國人口是4.3億人,人均耕地尚不到三畝!然後呢?耕者有其田,少田,居者有其屋,破屋!這就是現實,所以我們不能僅把目光局限於眼前的一畝三分地,還要把目光看的更為長遠一些!」

漢督的言語讓趙臨川有些疑惑,「不局限眼前」、「更長遠一些」?這是什麼意思?他又朝固執己見的席南林看去,正是席南林的一番話讓所有的一切都走了味。

「現在農村最大的問題是什麼?不是土地集中,而是土地不足,是人多地少,這才是最根本的問題,幾千年來,王朝的更迭往往都是因為這一原因,問題不在於土地的兼并導致農民起義,持續戰亂,而是因為人多地少之下,百姓生計難以為計引起了社會動蕩,就像現在農村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盯著台下的那些學生,朱宜鋒道出了自己最擔心的地方!

「光棍!」

這兩個字傳入趙臨川的耳中時,只讓他整個人頓時一愣,立即想到那些於村間地頭處閑逛耍橫的光棍漢,幾乎每個村子裡都有少則十幾個、多則數十個那樣的人。

「為什麼會有光棍?是因為人多地少,土地產出有限,百姓為養活家人,往往會溺殺女嬰,因為男孩可以傳宗接待,養育女兒是賠本的事情,以至於鄉間的男人越來越多,很多青壯男子根本找不到媳婦,以至於混為光棍,到處遊盪,他們才是農村最大的問題,於三省這樣的光棍多達兩百餘萬,在全國,青壯光棍不下千萬人,這些人如果得不到妥善的安置,那麼為居心叵測煽動,其必將為動亂之源,所以,這才是農村最緊迫的需要解決的問題!」

將煙蒂按滅於煙灰缸中,朱宜鋒的聲音顯得極為凝重。

「很多人讀史書只看到了土地的兼并,卻沒有看到動亂的根源是什麼,問題的根本是人多地少,人多地少,生計難以維持,所以才出現流民,溺殺女嬰導致流民中青壯頗多,這些好凶鬥狠的遊民自然也就成了動亂之源,所以,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要將農村的剩餘勞動力轉移出去!」

轉移剩餘勞動力,這是避免戰亂的唯一選擇,也是破解所謂的「三百年循環」的唯一選擇。

「轉移勞動力?」

趙臨川連忙豎耳頃聽著,而他身邊的李培根也是一副極為認真的模樣,準確的來說,所有人都在認真聽著漢督指出的解決之道。

「大家肯定好奇怎麼轉移,其實,現在督府一直在這麼做,之所以鼓勵民間辦廠,就是為了通過工業去吸納農業剩餘勞動力,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像現在修建鐵路,於三省一共僱傭了超過15萬工夫,這些工夫每個月的工錢是三元,而一畝地一年所產值銀不過五元上下,一名工夫一年所得相當於種7畝地,鐵路工地包吃包住,工錢自然相對較低,但是習慣務工高收入的他們,又豈會再願意種田?以武昌的紗廠為例,工錢皆在四元左右,一人務工,可供全家維持生計,若是三省有百萬工人,那麼就等於從鄉間吸納百萬生計難以維持的剩餘勞動力,這些人進廠務工後,需要有人賣菜、賣布,所有生計均仰賴商業,酒館、商鋪亦需要僱傭勞力以滿足服務,這些服務行業亦可吸納數十萬以至上百萬勞力,再考慮隨其進城的家人,等於從農村吸納五百萬人口,而五百萬剩餘人口進城後,農村閑置多少土地?」

反問之時朱宜鋒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如果工廠可以提供兩百萬,甚至三百萬、五百萬勞動崗位呢?會有多少人進城?會有上千萬人,甚至數千萬人進城!」

對此,作為穿越者的朱宜鋒自然不會懷疑,事實上根據後世的經驗來看,工業化是轉移農村剩餘勞動力的唯一途徑,同樣也是保持國家長治久安的唯一途徑,事實上,在未來的差不多一個半世紀里,農民從未曾依靠土地富裕起來,最終他們是通過進城務工變得富裕起來,而在這個沒有化肥、良種的時代,依靠那麼幾畝產出極低的土地,他們甚至還最起碼的溫飽都沒有辦法解決。

而更為重要的是,就工業對勞動力的需求來說,將來不僅不應該抑制土地兼并,甚至需要鼓勵兼并——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迫使國人走出鄉村,放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往城市裡務工。畢竟千百年來中國都有著「不遠遊」的傳統。

「那敢問漢督又豈是所有人都願意離鄉進入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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