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關中謠 第十六節 劫營

「火!火!火!」韓遂忽然驚叫一聲,翻身坐了起來,險些撞翻了旁邊的燈台,在一旁昏昏欲睡的親衛們一聽他的驚叫聲,連忙撲了過來,有的扶起韓遂,有的擺正搖搖晃晃的燈台。

韓遂冷汗涔涔,驚懼不已的看著被風吹得啪啪作響的帳門,側耳傾聽了片刻,不過帳中親衛們的腳步聲響成一片,他實在什麼也聽不出來。

「請成長史來。」韓遂定了定神,疲憊的揮了揮手。

親衛轉身出去了,剛出了帳門,就看到成公英面色煞白的大步奔來。成公英一看韓遂的大帳燈火通明,不免有些意外,可是他顧不上多想,急聲問道:「將軍醒了?」

「回大人,將軍已經醒了,正讓卑職去找大人呢,可巧大人就來了。」親衛的話還沒說完,成做公英已經一頭竄進了韓遂的大帳。

「公英,你這是怎麼了?」滿頭大汗的韓遂看著滿頭大汗的成公英,不解地問道。

「將軍,去打探曹營的斥候回來了。」成公英喘了口氣,面色很難看,韓遂一下子緊張起來,一把抓住成公英的手臂:「情況如何?他們有多少人?」

「大概一萬五千人。」成公英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看著剛剛鬆了口氣的韓遂,又說了一句:「不過大營現在是空的,只有兩百人看守輜重,鄧艾、夏侯稱的戰旗都在,不過……人都不在大營。」

韓遂的頭皮一下子麻了,一萬五千精銳不在營里,那能幹什麼去,一種可能是去支援夏侯淵,不過路途太遠,他們不可能把輜重放在這裡偽充大軍,這種瘋狂的事有點腦子的人都想不出來。另外一個可能就是他們來偷襲自己了,這裡不過十來里地,又是山林,隱蔽起來更容易。

不過,他們不也是剛剛到嗎,自己到的時候,他們的大營還沒有紮好,可想而知也是急奔而來的疲軍,這個時候不倚仗著大營好好休息,居然還敢來偷襲?韓遂有些不敢相信,但他看著成公英略帶了些忙亂的眼神,不用問也知道,成公英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附近的斥候呢?」韓遂急急忙忙地問道。

「半個時辰前剛回來的,差了二十多個,不過,派往西北山坡的十個人,一個也沒回來。」成公英說了幾句話,已經沉穩下來,他一邊拉起韓遂一邊說道:「將軍,我已經叫醒了將軍的親衛營,請將軍立刻下令,把諸位將軍叫醒,讓他們小心防備,從各個跡象看,鄧艾、夏侯稱十有八九就在西北的山溝里埋伏著。」

韓遂一邊張開雙臂讓親衛給他披甲,一邊聽成公英說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陣巨大的恐懼讓他覺得喘不過氣來,他張大了嘴,拚命的吸氣,就象一條瀕死的魚。

「快,把他們都叫起來,小心戒備……」韓遂的命令剛下了一半,忽然停住了,他伸出手示意大家禁聲。成公英等人立刻全部閉緊了嘴,大帳里一下子靜悄悄的,連喘息聲都清晰可聞。

一陣利嘯聲,從呼嘯的北風聲里鑽了出來,隱約可聞。韓遂和成公英相互看了一眼,臉色大變,成公英身形展動,如一隻豹子忽然竄出了大帳,帳外的景象頓時讓他大驚失色。

上千隻長箭,帶著閃爍的火苗,從西北的山坡上飛起,象是一片耀眼的星星,瞬間撲到了大帳里,釘在了牛皮大帳上面,釘在了地上,箭羽還在簌簌顫抖,箭桿上綁著的火把已經很快地點燃了一切可以燃燒的東西。天乾物燥,一點就著,大火很快就漫延了開來。

被火燒醒的士卒們驚呼起來,跳起來扑打著火,和守夜的士卒一起高聲驚呼,大營里亂成一團。而成公英的眼神,更是看到了遠去的山坡上,六條閃著寒光的黑龍,悄無聲息的從山頂蜿蜒直下,很快就接近了大營。

「大勢去矣!」成公英一拍額頭,哀嘆一聲,折身回帳,拉起韓遂就走。韓遂還有些莫名其妙,等到了帳外一看,臉色立刻煞白,他二話不說,甩開成公英的手,以平常看不到的敏捷飛身上馬,縱身大呼:「快走。」

親衛營早就準備停當,他們被成公英叫起來的時候還有些不滿,不過這點不滿很快就煙消雲散了,成公英的警覺讓他們多了小半個時辰的準備時間,其他的大營還在亂成一團的時候,韓遂自己的人馬已經收拾停當,作好了戰鬥的準備。一萬將士全副武裝的站在自己的戰馬旁,等候韓遂的命令。

韓遂掃了一眼戰場,立刻下達了簡捷而有效的命令:「撤出大營,在西面列陣。」

一萬士卒翻身上馬,飛快的撤出了大營,沿著關山南坡,面向大營擺下了衝擊陣型。這時大營里已經亂成一團,侯選等人騎在馬上,大呼小叫的,象沒頭蒼蠅似的亂撞,被趁亂殺進大營的曹軍殺得節節敗退。他們根本組織不了有效的阻擊,只能憑著士卒個人的勇猛,對抗殺進營中的六路人馬,象是山洪面前的小石子,翻起一點血花,很快就被急流帶走。

不過一頓飯的功夫,曹軍已經殺到了大營的中心,點著了幾乎所有能點著的東西,殺死了擋在他們面前的所有人。但他們衝鋒的銳氣,也到此為止。幾乎在同時,鄧艾、夏侯稱和侯選、程銀等人看到了在大營西列陣的騎兵。

「撤!」鄧艾立刻下令。

身後的傳令兵立刻敲響了手中的金鑼,清脆的鑼聲在嘈雜紛攘的大營里象是一個精靈,靈活的鑽進了廝殺正酣的曹軍耳中,讓他們被鮮血和殺戮刺激得發熱的頭腦為之一醒,停下了手中的戰刀、長矛,抬起頭來看看四周的形勢。

韓遂的一萬騎兵,沉默而憤怒的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勒緊了手中的韁強,極力控制著興奮的打著噴鼻的戰馬。

侯選等人總算有機會喘口氣了,不過他們已經被殺得七零八路,無法在原地反抗,他們不約而同的帶著剩下的殘兵敗將,蜂擁向西,直向沒有受損的韓遂衝去。不用韓遂招呼,他們也知道讓開騎兵的衝鋒路線,繞到騎兵的背後列陣。

「傳令,劉磐部殿後,撤。」鄧艾下達了命令。

「傳令,許儀部殿後,向南撤回大營。」夏侯稱不約而同的下達的命令。

廝殺得滿面是血的劉磐聽到命令,精神振奮,他握緊了手中的戰刀,舉刀狂呼:「就地準備,弓弩上弦……」

在他的北面,許儀也嘶吼著下達了同樣的命令。他帶著二百荊山衛站在隊伍的最前面,身後的士卒迅速的使用身邊一切可用的東西,組成了簡易的防護陣型,一左一右兩個方陣,如兩面巨大的盾牌,面向殺氣騰騰的西涼騎兵。

夏侯稱和鄧艾帶著剩下的人馬撤出了亂糟糟、烈焰騰空的大營,在南面的谷口布下了阻止陣型,隨即通知劉磐和許儀,可以撤退了。

韓遂陰著臉,看著大營里火光中嚴陣以待的四千人,感到了無盡的寒意。一個時辰之間,三萬大軍只剩下一半,只有他這一萬人是完整的,而其他的將領大部分都只剩下了親衛營,一個個被燒得灰頭焦臉的站在陣後,神情沮喪,全然沒有了平時的傲氣和驕狂。正在緩緩撤退的曹軍,那股兇悍的殺氣,似乎能穿透這三四百步的距離直逼面門。

「將軍,再不衝上去,他們可就全跑了。」侯選忍不住了,從陣後跑了過來,對韓遂彎腰施禮。

韓遂瞟了一眼頭髮散亂,臉上被熏得黑乎乎的侯選,心中油然升起一陣快意。平時侯選說話的聲音是最大的,今天他的大營首當其衝,損失也就最大,五千多人,只剩下了一百多親衛,他自己的頭盔掉了,鐵甲也沒來及披,就連羊皮襖都歪在身上,別提多慘了。

「侯將軍,昨天又喝多了吧?」韓遂神色冷漠地說了一句:「居然一點防備也沒做,就能安心的睡大覺,真有你的。」

侯選愣了一下,沒敢吱聲。他知道自己犯了錯,要不是他昨夜喝多了,疏於防範,能夠及時組織起來一些抵抗,不讓曹軍這麼快殺進大營的話,其他人還不至於這麼狼狽。

「侯將軍如果還有勇氣和能力,就當個先鋒,如果累了,還是到後面休息一下吧。」韓遂不咸不淡地說道。侯選沒脾氣了,他只剩下百十人,還打個屁先鋒,所以他扭頭就走。

「公英,還是衝殺一陣再撤吧,要不然也沒法說話。」韓遂的神情忽然之間輕鬆起來,滿意地看了一眼成公英。成公英心領神會,一舉手中的長矛,兩千騎兵縱身大喝,撥馬出列,在成公英的身後形成一隻利箭,慢慢加速,衝到大營前的時候,已經將速度提到了最高。

成公英一提馬韁,戰馬輕盈地躍過已經燒毀的柵欄,身後的騎士有樣學樣,流暢的躍過柵欄,象是長江衝過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壩,繼續流暢的向前衝去。

正在撤退的許儀和劉磐冷眼看著快衝到眼前的騎兵,看著他們一路踢起灰塵,挑開擋道的帳篷,冷笑一聲,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長刀直指,長矛兵上前,前排端在地上,將矛鐏插進泥土中,用力踩住,手扶著矛柄,鋒利的矛尖斜指向前,盾牌兵衝到他們的前面,架起了盾牌,緊握住手聽長刀,後面的弓箭手拉開了強弓,箭尖直指前方。

八十步!

「放!」許儀手中的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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