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風乍起 第十七節 亂陣

朴敢狂奔了數十步,驀然大驚,立刻剎住了腳步,舉手狂呼:「撤——」

白虎軍這些巴子輕鬆擊破了武陵蠻王沙摩柯的堵截,心情大好,正想衝上去再砍一頓,救下謝家,再立一個大功,忽然聽到朴敢後撤的命令,都有些不解。但白虎軍紀律性本來就極強,在成都又經過幾個月的整訓,腦子裡只有一個概念,堅決服從命令。一聽到朴敢的狂呼,他們想也不想,立刻前軍變後軍,後軍變前軍,大步後撤,由急速前進轉成後腿,只花了十幾息的時間,著實讓人驚嘆不已。

馬謖在後面看到急奔而來的白虎軍忽然後撤了,一時愣住,他看了一眼大呼小叫的衝過去的謝家私軍,忽然明白了,心下大慚,今天第一次打假仗,沒有經驗,事先和謝家商量好了,都是在乾嚎,並沒有真正廝殺,所以謝家實際上根本沒有受到損失,一個個狀態好得很。這跟他們向朴敢求援時說的傷亡過百的情況根本不符,而且他們這麼精神,身上帶傷的都沒有幾個,實在不象是被人圍毆了一個時辰的。

經驗不足啊。

馬謖一邊後悔,一邊命令傳令兵擊鼓讓沙摩柯立刻出擊,堅決攔住朴敢,一邊大聲呼喝著,帶著人衝上去對著謝家的人的就砍。謝家的人一心要去圍殺朴敢,根本沒有防備後面的馬謖,一下子被砍倒十幾人,立刻蒙了,在他們發愣的時間裡,又接著被馬謖的人砍倒十幾人,他們立刻慌了,一面轉身奮力抵抗,一面大聲鼓噪起來。

謝家頭人正在帶著人飛奔,見朴敢忽然撤後了,心中大疑,正在猜想朴敢是什麼意思,忽然聽到身後殺聲大起,回頭正看到馬謖一刀將自己一個手下砍翻,不禁愣住了,他一時搞不清究竟出了什麼事,不是談好的嗎?怎麼殺起我的人來了?而且殺得這麼狠?

「大人,他們……他們怎麼殺我們的人?」旁邊的親隨大聲叫道。

「我怎麼知道。」謝家頭人惱火地罵道:「這個姓馬的瘋了,不去殺朴敢那個豎子,怎麼殺起我的人來了?」

親隨看著自己的兄弟一個個的倒下,急得紅了眼:「大人,他們一定是耍我們,是真心想吞了我們,大人快下令吧,要不我們的兄弟就完了。」

謝家頭人回頭看了看忽然撤了回去的白虎軍,再看看肆意殺戮自己手下的馬謖,心中大怒,舉刀大呼:「殺回去,殺回去,跟他們拼了。」謝家私軍聽了,立刻返身攻身,和馬謖的人攪殺在一起,這次可不是再象剛才一樣光喊不動手了,而是拼了老命,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姓馬的,你背信棄義,老子砍了你。」謝家頭人雙目赤紅,對著大步趕來的馬謖摟頭就是一刀。馬謖舉盾架住,連退幾步,將謝家頭人引到拐角處,這才讓開兩步大聲叫道:「頭人息怒,請聽馬謖一言。」

「說你娘個頭。」謝家頭人握著刀衝上來就要砍他。

「頭人,我這是救你啊。」馬謖小心戒備著,大聲說道:「朴敢為什麼突然撤退了?那是他看出破綻了,如果我現在不殺你的人引住他,讓蠻王有時間合圍,讓他沖了出去,你就是回去了,也逃不脫被他殺死的命運。」

「你說什麼?」謝家頭人一愣,放下了高高舉起的戰刀:「朴敢看出破綻了?」

「當然了。」馬謖叫道:「你跟他說我們激戰了一個時辰,你傷亡過百,現在卻是一個重傷的也沒有,連受用傷的都沒有,朴敢一看就能知道有問題。他現在一定已經懷疑你了,所以他急速撤退,回去之後,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謝家頭人一想,冷汗頓時下來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人,再看看那邊飛奔的朴敢,一陣寒意從後脊升起,這確實太假了,自己怎麼連個假也做不好。真要被朴敢回到涪陵,謝家肯定是死定了。

「那怎麼辦?」謝家頭人顧不上自己的人正在和馬謖的人廝殺了,連忙放下刀湊上來問計。

「我們在這裡打,你立刻再派人去求援,千萬要拖住朴敢,不能讓他在蠻王合圍之前衝出去,今天一定要把他全殲在這裡,要不然事情就麻煩了。」馬謖急聲說道。

「他能信嗎?」謝家頭人有些擔心。

「肯定信,他剛才最多只是在懷疑,沒有確切證據,現在我們又打得這麼猛,他沒有道理不信。」馬謖連連催促道:「快,再遲了就來不及了。」

謝家頭人不敢再耽擱,聽了馬謖的建議,立刻派那個親隨再去求援。

正如馬謖所估計的,朴敢一看到精神抖擻的謝家私軍,立刻感覺到出了問題,這根本不是廝殺了一個時辰的樣子。他雖然沒想到謝家會和馬謖私通,但他不願意稀里糊塗的向陷阱里跳,他不想把自己的人陷於可能的危險之中,所以他當機立斷選擇了後撤,至於謝家會不會因此全軍覆滅,根本不在他的考慮之中,這本來也是他的任務之一。

沙摩柯將朴敢放進了包圍圈,正要從山裡再下來合圍,卻見朴敢忽然後撤了,措手不及,心急如焚,大聲催促著手下衝下去攔住白虎軍。不過他離谷中還有百十餘步,而朴敢已經快要趕到谷口,眼看著朴敢就要逃之夭夭。

就在這時,谷中求援的鼓聲大起。那個親隨滿臉血污的狂奔而來,衝到朴敢身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大人,大人,你怎麼又走啦,我們可都等著你來救命的,你怎麼都殺進來了又回頭啊。現在裡面殺得正緊,就等著你搭把手呢。」

「等你娘個屁。」朴敢飛起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拔腿要走,卻被那個豁出去的親隨一把抱住。朴敢看著飛奔下山的沙摩柯,一邊招呼人準備竹子,一邊罵道:「老子辛辛苦苦殺進來救你,你們卻在玩鬼。你當老子瞎了眼?這是打了一個時辰的樣子嗎?你們都神了,比老子的白虎軍還猛,打了一個時辰居然一個帶傷的也沒有?快放手,要不老子一刀劈了你。」

親隨額頭冒出一陣冷汗,真是被馬謖猜中了,這小子真是神了。他更不敢放了,一邊放聲大哭,一邊指著後面說道:「大人,大人,你再看看啊,那裡都殺得血流成河了,哪裡是什麼一個帶傷的也沒有啊。大人,你可不能公報私仇啊……」

「媽的。」朴敢火了,抬起就是一巴掌,將那個親隨打翻在地,趕上去又是一腳:「老子還沒跟你們算帳呢,你居然誣陷起老子來了。」他伸手去扯那個親隨手臂上的布:「老子看看你這個豎子是不是假傷,受了傷還跑得這麼快,當我是傻子?」

「大人,這是真的傷口。」剛剛趕過來接應的范家領軍看了一眼那個親隨的手臂,冷冷地說道。

朴敢一愣,仔細看了看那個親隨的傷口,再看了一眼范家領軍不善的臉色,心頭犯了嘀咕。這個時候谷中打得正猛,如果自己硬要說謝家在玩鬼,恐怕沒什麼說服力,說不定還會讓范家覺得自己又跟上次玩徐家一樣,想借刀殺人了。他正在猶豫,抬眼看了看四周,發現沙摩柯已經趕到谷中,兩邊下來的人足有兩千之多,衝出去的機會已經失去。他嘆惜一聲,用刀指著谷中說道:「你看,沙摩柯在山上埋伏了兩千人,剛才只出來一千人,分明是個陷阱,如今我們就算合圍一處,也不過是一千五百人,又不佔地勢,久戰不利,還是殺出去和虎子匯合為好。你是去接應謝頭人,還是去打開谷口?」

范家領軍一見,略一思索說道:「大人的白虎軍戰鬥力強,還是去救人為好,我來和袁大人裡面夾擊,全力擊破谷口,為大人守住後路。」

朴敢苦笑一聲,他知道範家的人是不相信自己了,生怕自己衝出去之後一跑了之,把他們都折在裡面,當下也不多說,兩人分頭行動。朴敢帶著白虎軍又殺了回來,而范家領軍則帶人去攔住沙摩柯。

馬謖和謝家頭人見朴敢又殺了回來,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兩人心有靈犀,謝家頭人且戰且退,馬謖隨後緊追不捨。

「繞到陣後,快撤出去和范家會合。」朴敢對謝家頭人心有疑慮,不敢放心讓他接近自己身邊,一邊安排人布陣,一邊大聲叫道。

謝家頭人不敢多說,帶著人繞過白虎軍,趕到陣後,慢慢向谷口撤去,而馬謖則大聲疾呼著,擺出一副緊追不捨,一定要將謝家頭人斬於馬下的樣子,帶著人如山間急奔的溪流,狠狠的撞上了白虎軍。這次廝殺可不是鬧著玩的了,而是真拼了老命的廝殺,如果能把朴敢和這五百白虎軍斬殺於此,那馬謖將在他的功勞簿上記上重重的一筆。

不過他手下的五百武陵蠻雖然凶暴悍,但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卻未必啃得動白虎軍,朴敢如果不是要和袁虎去會合,根本不會把馬謖放在眼裡,他和馬謖報著一樣的心思,要將馬謖和這五百武陵蠻斬殺,在自己的功勞簿上添上一筆。只是現在情勢對他很不利,不僅兵力少一些,還要防著背後的謝家。又不佔地利,被人圍了,士氣上大受影響,不利久戰,因此他實在不敢大意。他有些遺憾的看了在陣中指揮的馬謖一眼,指揮著人且戰且退,跟在謝家軍背後慢慢撤向谷口。

谷口激戰正酐,沙摩柯帶著兩千人將谷口堵住,袁虎帶著五百白虎軍從外面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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